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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还瘫坐在驾驶座上,头耷拉着,与肩膀形成一个别扭的角度。他是个瘦削的黑头发孩子,不久之前准还漂漂亮亮的。如今他的脸青里透白,低垂眼皮下的双眼暗淡无神,嘴里含着沙子。额头左侧,泛白的皮肤上有块暗沉的淤青,很显眼。
奥尔斯后退两步,清了清喉咙,用火柴点燃那根小雪茄。“怎么回事?”
那个穿制服的一抬手,指了指码头末梢东张西望的人群。其中有一个人正指着那些白色栏杆上的一处大豁口。开裂的木材露出黄色的干净内里,犹如刚砍断的松木。
“从那儿穿过去的。肯定撞得很凶。雨早就停了,大概昨晚九点钟吧。撞断的木头里面是干的。说明是雨停后撞上去的。车子冲下去的位置水挺深,不然摔得更严重。但水位不会比半潮时高,不然车会漂得更远,而且应该发生在退潮的时候,不然车会撞到桥桩上。说明是昨晚十点左右。也许九点三十分吧,不会更早。今天早上小伙子们过来钓鱼时,车从水里露头了,我们就叫来驳船用吊索把车拉了上来,结果发现里面有个死人。”
那个便衣警察用脚尖摩擦了一下甲板。奥尔斯斜眼朝我看过来,手指把那根小雪茄当香烟似的摆动着。
“喝醉酒了?”他问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对谁说话。
之前在用毛巾擦头发的那个人走到护栏前,大声清了清嗓子,引得大家都来看他。“嘴里进沙子了,”说着他啐了一口,“没那个小子吃得多——但也不少。”
穿制服的那位说:“可能喝醉了。在大雨里一个人卖弄车技。醉鬼什么都做得出来。”
“喝醉了,见鬼,”便衣说,“手动油门杆拉下了一半,那家伙的脑袋一边被砸伤了。要我说就是谋杀。”
奥尔斯看看拿着毛巾的那位。“你怎么看,老弟?”
那个拿着毛巾的人一副很荣幸的样子。他咧嘴笑着。“我觉得是自杀,老兄。这事跟我无关,不过既然你问我嘛,我觉得是自杀。首先,那家伙开车冲下码头,车辙是笔直的。附近都能看到他的车胎印子。说明时间是下过雨后,就像警长说的那样。然后他干净利落地狠狠撞上码头,不然不会撞穿栏杆,而且右侧车身朝上落到水底。更可能翻了好几个身。所以他是加足了马力,径直向栏杆撞去的。油门杆不止下了一半。他可能是落水时伸手拉的,脑袋也可能是落水时弄伤的。”
奥尔斯说:“看得很仔细,老弟。搜过他的身了吗?”他问那警长。警长看看我,又看看靠在驾驶舱上的船员们。“得,免了吧。”奥尔斯说。
一个戴着眼镜、一脸倦容的小个子拎着一只黑包从码头上拾级走了下来。他在甲板上挑了一个干净的位置,放下了提包。接着他脱下帽子,摸摸颈背,向大海放眼凝望着,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是来干吗的。
奥尔斯道:“你的生意来了,医生。昨晚掉下码头的。九十点钟左右。我们就知道这么多了。”
那小个子阴着脸看了看车窗里的死人。他伸出手指碰了下死人的脑袋,端详了一番太阳穴上的瘀伤,用双手托起那颗脑袋转了两下,摸了摸他的肋骨。他抬起死人一只松弛的手掌,注视着指甲。他放掉那手掌,看着它坠落的样子。他退后几步,打开提包,拿出一本印好的D.O.A<a href="#m003"><sup>[3]</sup></a>表格,在一张复写纸上写起来。
“脖子断裂显然是死亡原因,”他边说边写,“就是说他体内不会进很多水。就是说现在他处在空气里了,应该很快就会变僵硬。最好在他变僵硬前把他从车里弄出来。等僵硬后再弄就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