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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进展,”埃勒里·奎因做梦般地说,“探长,我们直抵爆炸核心了,我得再次感谢蒂勒的无所不在。”
“什么意思?”麦克林法官愤恨不平地问,“你的意思是,马尔科恶言相向的对象是戈弗里太太?”
“他们谈论的话题如婴儿般天真无邪。”埃勒里叹了口气,“亲爱的梭伦,你真该多花点时间在家事法庭上,少介入一般审讯。”
“看在老天的分上,”莫利沮丧地说,“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奎因先生。我实在不愿意这样一直打断你,但天哪——这可是谋杀调查,不是茶话会!说吧,快说吧!”
“蒂勒,”埃勒里眼中闪过一道光,“已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你对人性及其欲望有着超凡的洞察力,”他舒服地躺在约翰·马尔科的大床上,双臂还枕在脑后,“那么,怎样一种男性会如此辱骂女性呢?”
“哦,先生,”蒂勒又谨慎地咳了一声,低声回答,“那种——哦——达希尔·哈米特小说里的男人吧。”
“哦,冷硬外表下有一颗高贵敏感的心,是吗?”
“是的,先生。辱骂,暴力……”
“就让我们在有生之年稍稍约束一下自己吧。蒂勒,我猜你一定是个推理小说迷。”
“哦,是的,先生!我还读过好几本您的小说,先生,您——”
“哦,”埃勒里立刻制止,“这段从略,蒂勒,我们还是谈谈现实人生吧。”
“恐怕,”男仆哀伤地说,“先生,现实中很少有心如铁石般冷酷的人。大部分都表现在外。或许该这么说,先生,会侮辱女性的男人大体分两大类,一种是根深蒂固地憎恶女性,另一种是——丈夫。”
“太棒了!”埃勒里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真是太棒了!你听见没有,法官?憎恶女性者和丈夫,非常好,蒂勒,这几乎是哲人的隽言,哦不,奉圣乔治之名,我收回这句话,不是几乎,这就是哲人的隽言——”
法官忍不住大笑出声,莫利探长则无奈地摊开双手,盯着埃勒里,踱向房门。
“马上就好,探长,”埃勒里叫住他,“这可不是没用的瞎扯。”莫利闻声停下脚步,缓缓回身。“蒂勒,到目前为止,你做得棒极了。我们现在正与一位名为约翰·马尔科的先生进行哲学上的对话。通过简单的分析,我们发现他不属于上述两种类别。根据我们对死者的了解,他与憎恶女性者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当然也不是昨晚被他狠狠辱骂的那位女士的丈夫。然而他确实咒骂了她,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是的,先生,”蒂勒嗫嚅着,“但我实在——”
探长怒吼出声:“如果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和戈弗里太太有奸情,那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直接说出来?”
埃勒里从床上站起身,双手交握。“我就知道一位资深警探绝对能直抵事件核心!”他轻笑出声,“是的,是的,探长,我的意思正是这样。蒂勒,你的分类还少了一种,一种曾有情感但日久生厌的男人。这种男人——小报和诗里称之为‘情人’——被所谓的‘神圣激情’滋养,过了一段时日后又觉得索然无味。悲哀啊!然后恶言相向的狰狞日子就来了。”
麦克林法官愁眉不展。“你该不会想说,马尔科和戈弗里太太——”
埃勒里叹口气。“猜测他人的隐私真是个邪恶的习惯,可一位可怜的侦探还能怎么办?我亲爱的纯真先生,我们不能在真相面前闭上眼睛啊。戈弗里太太三更半夜潜入马尔科的房间,不敲门,这不应是女主人的待客之道,无论她对自家这间西班牙式客房有多强的占有欲。而她进去不到半晌,马尔科就扯开喉咙用宾客不宜的难听话骂她,这显然也非寻常的为客之道……是是,拉罗什富科<a id="zhu1" href="#zs1"><sup>[1]</sup></a>讲得好,我们多爱女主人一分,也愈恨她一分。马尔科必定曾和可爱的斯特拉有过一段激情,才有可能发出昨晚的那一番痛骂。”
“我同意,”莫利利落地说,“他们之间必然有什么,但你是否认为她——”
“我认为恋情对所有女人而言,都是一生中无法磨灭的珍贵记忆,”埃勒里柔声回答,“却只是男人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罢了。处于如此情境的女性,我敢说,绝对有可能以死相拼。在这桩命案中,我的看法可能是错的,但——”
刑警鲁斯开门进来,带着同情的神色匆匆报告:“开饭了,老大。”
斯特拉·戈弗里出现在走廊上。突然面对刚刚品头论足过一番的对象,所有人都面带愧疚地看着她,只有蒂勒一人低头看地板。
她已恢复常态。脸上扑了粉,手帕也换了新的。几位颇具男性气概的男士此时都对眼前的女人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眼前的女人是造物主的杰作,美丽如昔,优雅、富裕,拥有皇族般的高贵,理所当然傲立于社会层级的顶端位置。你看她如此冷静、自制,很难想象她会身陷丑闻的泥淖,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蠢事,很难想象她纤弱的双臂曾被暴力对待过。她的本质完美无暇,她的身体、面孔和举止,都显得纯洁而超然。
她冷冷地说:“对不起,打扰了,先生们。我让厨师准备了午餐,你们一定饿了。不介意的话,请你们跟随伯利太太……”
她居然还能想到午餐一事!麦克林法官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转过脸去。埃勒里则自言自语起来,仿佛门外站着的是麦克白夫人——如此想着,他径自笑了起来。
“戈弗里太太——”莫利率先开口,语调诡异。
“您真是太善解人意,太周到了。”埃勒里笑着,戳了戳莫利,“说实在的,麦克林法官和我一直空着肚子呢,打从昨天晚餐到现在,我们滴水未进。”
“这位是伯利太太,我们的管家。”斯特拉·戈弗里平静地说,说完让到一旁。
一个羞怯的声音接口道:“是的,夫人。”一位拘谨而矮小的老太太从女主人身后露出脸来。“劳驾各位先生跟我到小餐厅去,其他客人——”
“乐意之至,伯利太太,乐意之至!对了,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哦,是的,先生,真可怕!”
“的确很可怕,我想,你是不是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呢?”
“我,先生?”伯利太太的眼睛睁得大如铜铃,“哦不,先生,我只是见过马尔科先生而已,我实在不——”
“你先留步,戈弗里太太。”高大黝黑的女主人刚迈开步子,莫利就出声叫住了她。
“我没有要走啊,”她说,眉毛一抬,“我只是想说——”
“我得和你谈谈——不,奎因先生,我得依我的方式来。戈弗里太太——”
“看来,”埃勒里苦着脸说,“伯利太太,我们的美好午餐只好稍后再说了。我看出当局不可通融的强硬一面了。也许你能去告诉厨师一声,让他把菜热着。”伯利太太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告退下去。“也谢谢你了,蒂勒,不用我再说一次要是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了吧。”
男仆躬身道:“没事了吗,先生?”
“没事了,除非你还藏着什么没说出来。”
“我想没有了,先生。”蒂勒说,样子有点可怜兮兮的。然后他弓着身子从戈弗里太太身边走过,很快就消失了。
高大黝黑的女主人一瞬间僵在当场,除了那双敏锐的眼睛飘忽不定地巡视过整个卧室。她眯着眼,依次看向床上那堆男子衣物、抽屉、衣柜……莫利探长恶狠狠地盯着她,令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探长丢给鲁斯一个眼色,然后用力关上门,推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来。
“这是要干吗?”她低语着坐下来,嘴唇似乎很干,不时用舌尖舔着。
“戈弗里太太,”探长冷酷地说,“你为什么不老实点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
“哦,”她顿了一下,“探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莫利在她面前踱着步,双手比画着,“你们这些人知道所面临的是怎样的状况吗?在攸关生死的命案中,个人的小麻烦有什么可顾虑的?这是谋杀,戈弗里太太——谋杀!”他停下脚步,双手抓住她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俯身看着她,“在本州,犯下谋杀罪的人是要坐电椅的。戈弗里太太,谋杀,m-u-r-d-e-r,现在你懂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戈弗里太太又木然地重复了一次,“你是在恐吓我吗?”
“是你不想懂!你们这些人真以为丢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证词就能敷衍了事吗?”
“我讲的句句是实话。”她低声说道。
“你讲了一大箩筐谎话!”莫利火了,“你怕丑事被揭露,你怕你先生知道了以后会——”
“丑事?”她支支吾吾地说,接着他们眼看着她的防卫甲冑缓缓卸下来,深埋在内心的苦痛随之缓缓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