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毛姆其人及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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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欧美推理小说的古典名作,范围总是很有限,而本书可以算作是其中最富光彩的一部了。它是推理小说,亦即侦探小说的先驱,而在作为一般文学作家经验式的作品中,它也有着良好的声誉。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侦探小说大为风行,譬如欧本·海穆和卢·裘诡异多端的冒险小说,然而能在文学方面占有一席地位的作品,却未曾出现。战后十年(1928),毛姆发表了这部作品,它打破了传统形式,成为一部别具一格的小说,不过由于后继无人,所以在当时没能形成风气。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以艾里克·安普拉为首,在著作方面诞生了许多优秀的侦探作品。1937年,安普拉出版了《恐怖的背景》一书,着重于描写人性问题,树立了写实主义的侦探文学典范,但是他的作品不如当年毛姆的侦探小说那样具有独特的风格。此后还出现了像艾雪杜·邦斯、赫连·马吉列斯、玛琳尔·布鲁等同性质的作家作品陆续问世,其中以威廉·吉林的《秘使》最为出色。推理小说作家群中,例如阿里安、第涅司、布雷克、詹尼、克罗夫士等人,俱于大战期间发表了一系列的作品,形成战后的恐惧心理,使侦探小说迈入以紧张小说为主流导向的时代。这阵浪潮不久也波及美国,休斯、吉士、罗克·里吉、马克罗依等人深受影响,也开始从事侦探小说的创作。
追溯现代推理小说的支流——恐怖心理小说的系列作品时,本书虽然不属于推理小说的范畴,但被誉为间谍小说的鼻祖,却也当之无愧。即使没有这么崇高的地位,但以毛姆个人的特殊经验为题材而写成的小说,也确实能给予人们精彩绝伦、栩栩如生的感觉。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1965)于1874年1月25日出生于巴黎,他原属凯尔特血统,由他的家谱看来,其家族先辈以法律为职业已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他的祖父是法律协会的创办人之一,著述极多,父亲罗勃·欧尔蒙·毛姆是著名的律师协会的创办人,曾任驻法国、英国领事馆的顾问。他是一个爱好旅行的人,足迹遍及土耳其、希腊、小亚细亚、摩洛哥等地,收藏了许多旅行游记,并且在家中也储存了大批从各地旅行带回来的东西。毛姆回忆说:“父亲是富有浪漫性格的人,我的流浪癖和追求新经验的热情,无疑是继承了父亲的性格。”
毛姆的母亲比他父亲小二十岁,她很喜欢阅读小说,但在毛姆八岁那年就因肺病去世了,而毛姆的父亲罗勃也在他十岁时离开了人世。
九岁时,毛姆每天前往大使馆附属教会的牧师家里读书,在此期间,他时常被迫高声朗读《标准日报》上刊登的法庭记事,这些记录详细叙述了从巴黎到卡里之间的火车上所发生的恐怖谋杀案件。当年的那种恐惧感,直到六十岁的时候,他仍然记忆犹新。
变成孤儿后,毛姆被在英国肯特郡威特斯第堡做牧师的伯父收养,十三岁时进入坎特伯雷的皇家学院读书。他伯父一直希望他能进入剑桥大学,然后成为一名牧师。这位伯父是一个庸俗无能的人,毛姆跟他一起生活得并不愉快,对于这些经历,在《人性的枷锁》一书中有详细的记载。学校的教师脾气暴躁、冷酷阴险,毛姆没有朋友,再加上口吃,这些都使他尝尽了辛酸。他母亲和姐姐都是因为染上肺疾而死的,他自知也有染上肺疾的可能性,因此当他来到德国海德堡,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自由的空气时,便感到了无限的幸福。
1892年,他回到英国,进入圣约翰·托马斯医院附属医学院就读。由于对医学不感兴趣,他便在宿舍里以阅读、写作打发日子。两年后,依学业要求毛姆开始进行门诊服务以及临床实验,但直到他出诊兰贝斯贫民窟时,才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他“最渴望探求接触赤裸裸的人生”。在这三年期间,他通过出诊活动体验了许多人类真实的感情。
毛姆从十八岁开始创作音乐家评传和独幕剧,不过这些早期的作品都没有发表。他一方面求学,一方面根据出诊兰贝斯所获得的经验,写成一部长篇小说《兰贝斯的丽莎》,并于1897年出版。这部长篇小说以其新鲜奇特的题材颇获佳评,并获得再版,那时他正准备参加五年医学课程最后阶段的外科考试。他本已有信心取得医生执照,却突然转业当了一个作家。
毕业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前往向往已久的西班牙,在那里畅游了一番。以后的十年间,他经常与立志在巴黎闯天下的年轻艺术家往来,他的物质生活非常困窘,但是他进修人生文学的精神却未曾懈怠。1902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克拉多克夫人》,从此被文坛视为最具潜力的新进作家。在戏剧创作方面,毛姆以处女剧《克拉多克夫人》为首的几部剧本也陆续搬上舞台,使他在剧作家群中逐渐小有名气,同时他也准备在小说界中一争长短,于是,杰出的具有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人性的枷锁》就诞生了,这部作品倾尽了他上半生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郁闷。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他作家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此后他继续寻求新的体验,而这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正好为他带来了新的体验机会。
战争爆发后,毛姆立即志愿从军,利用本身所学的医术进入红十字野战医院。最初他可能是当助手,不过不久后他就学会了汽车驾驶,并成为一名运送伤兵的救护车驾驶员,也是因此,毛姆切身体会到了最前线的危险和悲惨的状况。可是,英国政府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文学才华,认为让他驾驶汽车无异于埋没天才,于是就把他调到了情报部。本来毛姆就已经厌倦了野战医院的工作,所以这次调动给了他如鱼得水般的快乐,他回忆说:“这份工作非常适合我那对浪漫和无聊事件的强烈感受力。我要按照自己的方法来躲避敌人的跟踪,在出人意表的地方与密探会合,运用神秘出奇的方式传递消息,或携带密件潜越国境,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在当时,这些题材常被写进一无价值的小说里,以我的观察而言,虽然这些题材的大部分真实性已牺牲在战争之下,但在将来却不失是小说的好题材。”
毛姆在读完医学院时曾经说过,医生的职业在于剥开人类各方面的假面和谎言,使人们不得不赤裸裸地坦诚相对(《毛姆写作回忆录》),因此他才对医学感兴趣。而情报部的秘密活动,在某种意义上讲,更是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人类的愚劣性,这一切都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他住在瑞士日内瓦的旅馆里,从事秘密情报员的活动。当时,在这中立国家的旅馆里出现了一种可以算得上是吴越同舟的世界奇观——在同一屋檐下敌我掺杂,各国间谍同时活动,展开秘密情报的争夺战。煽动性小说里喜欢描写的美女间谍、甜言蜜语的男人、在背后操纵他们的神秘人士,以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火并等,这些看似夸张的人物和故事在这里成为现实。毛姆的作家身份很容易就瞒过了瑞士官方及社会的注意,而情报活动的这种刺激正投毛姆所好,他收集了无数详尽的笔记,但遗憾的是,不知为何这些笔记并没有收录在他以后出版的《作家笔记》中。
1915年,毛姆在罗马写了一本堪称杰作的剧本《我们的前辈》,同年秋天,他又在日内瓦执笔创作喜剧剧本。关于这一点,在他剧本全集的序言中曾做如下描述:“1915年的秋天,我在日内瓦写《不易到手的东西》(The Unattainable),而对于我在情报局工作这桩事,瑞士官方大为不满。我的前任者由于比我更具有敏感的气质,挣扎着想冲破法网,最终患了神经衰弱症,一病不起了,同时我那在罗詹姆的同志也被判了两年牢狱生活。我从来不知道政治犯要受到何种款待才合理,但假如类似的不幸降临在我身上,我不知那时我是否还能被允许继续写小说。我不愿意在剧本尚未完成之前就被瑞士政府逮捕,因为我深深了解,事隔日久之后再提笔创作乃是十分艰难的事,所以直到最后一行完成的时候,我的整个心才安定下来。”
以上这一段描述的心情,与本书第二章阿圣顿的心境同出一辙。
因为职务的关系,毛姆成年累月在各地奔波,这份工作只做了一年,他的健康状况便大为受损,于是他辞职返回美国,之后又前往大溪地调查高更的生平事迹,搜集小说《月亮与六便士》的素材。
到1928年,《间谍故事》才终于出版。小说中以英国的间谍为经纬,讲述了十几个有着微妙联系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就是由上述在瑞士期间收集的笔记中产生。可是,如果因此认为这都是毛姆的亲身体验,那也不正确,正如他自己所说:“虽然小说是以战争中我在情报部工作的经验为基础的,但为了写成小说当然必须加上许多杜撰的情节。”我们无法得知哪些是他的亲身体验,哪些是耳闻,哪些是幻想,甚至毛姆自己也说:“哪一部分是幻想,哪一部分是事实,连作者也不清楚了。”
对本书第十四章所描写的俄国的情形,毛姆曾做如下回忆:
“我回到美国不久就被派遣到圣彼得堡,我对这项任务毫无把握,这工作需要一个比我更有才干的人,但当时已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了,因为我必须以作家的身份作为掩护……我得到一笔庞大的费用,可以自由自在地挥霍,然后我就带着我和玛沙利克教授的捷克联络人,扬扬得意地启程了,这位教授当时负责指挥分散在俄国各地的六万同胞。我以接受这份使命为荣,不论何时,我都是一名政府不能承认的秘密使者,我的工作是要尽力接触反政府党,促使俄国继续作战,防止被俄国‘中立派’全力支持的布尔什维克革命运动的产生。”
从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出这项工作失败的经过,不过,毛姆以自己的经验为基础,加入小说式的润色,使这部作品成为上乘的佳作。
我们不妨说,这本小说是以主角阿圣顿为中心而构成的短篇小说集,而其中的各短篇又具有关联。阿圣顿虽然担任搜集秘密情报的工作,并屡次采用异常狠毒的手段,这一点在他把恋爱发展到即将结婚的事情上表现得尤其明显,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观察事物的眼光却十分温和,而到最后,他也只能依赖自己的力量了。
对一部具有刻薄的现实主义、讽刺的幽默感以及高度技巧的作品,如果再加以评论难免有画蛇添足之感。这部作品也许不能列入毛姆代表作中的前几名,但是其中有他独特的即兴趣味,这是不容忽视的。在这一类作品中,常常会有作者的兴奋之情跃然纸上,但毛姆却能丝毫不渗入私人感情,只淡然而客观地叙述当时的政治,这也是值得珍视的一点。除此之外,毛姆对侦探小说的笔法也运用得非常巧妙。可以说,就算把这部侦探小说中的阿圣顿与名侦探福尔摩斯并列,也是毫不逊色的。
在这之后,毛姆曾游历中国、马来群岛、印度和南洋群岛,他在这之后创作的短篇小说和剧本等也极为丰富,其中也产生了不少的杰作。1948年,毛姆在写完《卡塔利娜》之后便搁下笔,隐居在法国里维埃拉过起了悠然自得的生活。毛姆在《毛姆写作回忆录》中表白了他自己对推理小说的看法:
“听人说,就人类的本性而言,故事的乐趣和观赏戏剧起源的舞蹈以及模仿的乐趣一样,都是非常自然的。如今,这种观念原封不动地表现在推理小说的倾向里,以飨各位读者。”
同样地,我们也愿以此飨各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