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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枚金币。铸造时的价值大概同二十美元金币不相上下,大小很像半美元硬币,几乎一样大。这种币是一七八七年为纽约州制造的。不是造币厂造的。美国直到一七九三年才有造币厂,费城造币厂是第一家。布拉舍金币多半是用币模轧制法制造的,出自私人之手,一个名叫伊弗雷姆·布拉舍的金匠。也有人叫他布拉舍尔。谈到这个金匠的时候,名字是布拉舍尔,可是他做的金币却习惯叫做布拉舍金币。为什么?我也说不清。”
我把一根纸烟放在嘴里,点上火。我认为这可以缓解一下屋子里的霉味。“什么叫币模轧制法?”
“币模正反两面的图案分别雕刻在两个钢模上。当然都是凹雕。把两个钢模镶嵌在铅块里,中间放进金质坯件,然后放在硬币压力机里轧制。轧好以后从模子里取出来,把币边修整光滑,统一重量。这种币不能叫机制币。一七八七年还没有轧制花边的机器。”
“这种方法造币一定非常缓慢。”我说。
他点了点头。“非常慢。此外,由于钢模的表面硬度不够强,随着一枚币一枚币地轧制模子,就开始磨损。因此,必须不断雕刻新模。结果是,钱币上的图案会出现细微变化,这在高倍放大镜下是能看出来的。可以这么说,如果用今天的显微镜进行观察,没有两枚币是一模一样的。我解释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我说,“只不过还有一点,这样的币制造了多少枚?现在是什么价值?”
他把用手指制造的尖塔拆掉,重新把手板平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拍打着。
“我不知道究竟做了多少,没有人知道。几百枚,上千枚,也许比一千还多。但是留下来的极少是没有使用过的。用行家的话说,留下来的很少是未流通币。价钱是有差别的,最低要几千元,还有更贵的。今天由于货币贬值的缘故,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样一枚未流通的样币如果落到一个有信誉的币商手里,如果他再能卖出个好价钱的话,少说也能给他带来一万美元,也许比一万还多。当然了,这枚币必须来历清楚。”
我“啊”了一声,表示惊讶。我慢慢地把烟从肺里呼出来,一面用手掌扇动,不叫它飞到写字台对面老人那边去。他看上去不像个抽烟的人。“要是来路不明,币商又卖不出好价钱——能卖多少钱?”
他耸了耸肩膀。“来路不明意味着这枚币不是合法到手的。偷来的,也许是骗来的。当然了,也不一定。珍稀钱币偶然也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在保存得很好的盒子里,在新英格兰人住的老房子里面一个桌子抽屉里。这样的事不多见,但确实发生过。我就知道有一次,一个旧货商人在修理旧沙发的时候,从沙发的填充物里掉出来一枚非常珍贵的古币。这只沙发在马萨诸塞州费尔里弗的一幢老房子里摆了九十年。谁也不知道这枚币是怎么跑进沙发里去的。但一般说来,多半是偷来的,特别是在咱们这块地方。”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天花板的一角。我注视着他,他看上去像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如果这是他自己的秘密的话。
他慢慢地又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开口说:“五块钱,请拿出来。”
我又“啊”了一声。
“五块钱,我要你付给我。”
“为什么?”
“别装糊涂了,马洛先生。我给你讲的那些事在公共图书馆里都查得到。特别是福斯戴克的《硬币史》里记得非常详细。你不去图书馆,偏偏要到我这儿听我讲,所以你要付给我五块钱的咨询费。”
“要是我不给呢?”我说。
他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合上双眼,嘴角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你会给的。”他说。
我把钱付给他。我从钱包里拿出五张一元的票子,站起来,俯身到写字台上。我小心翼翼地把票子摆在他前面,轻轻用手指抚摸着,好像在抚摸一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