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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有了记忆开始,我的家就已经开始崩坏了。
为什么我会成为这样的人,我的家庭早就说明了一切。父亲无视母亲,母亲也从不向父亲打开心扉。三个孩子夹在他们中间,畏首畏尾地长大了。
父亲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对别人很冷淡的人。自身以外的事物,他都漠不关心。即使是家人有难,他也根本就没有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想法。也正是他的利己主义,使得他懒得去分辨小人,所以才会被妈妈那样的女人套牢,被骗子骗钱从而负债累累。终其一生,孤独寂寞。尽管如此,我并不讨厌他这样的父亲。
父亲很是厌恶哥哥秀一郎,也可以说是蔑视他吧。这并不只是因为秀一郎不是他亲生的而已。愚笨的头脑、愚弱的身体、动摇的意志……哥哥拥有父亲讨厌的全部品质。
父亲最在意的是我,我的长相和性格都是父亲喜欢的那种类型。也许父亲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吧,学习成绩好,比什么都能让他高兴。
父亲去世的时候,妹妹由纪名还很小,她并没有成为父亲厌恶的对象。不过,如果父亲见到了长大之后的由纪名的话,很容易想象得到他会有多么的失望。由纪名,比起她的生父,其实和她的养父菱沼健一更像。哥哥就不怎么有的智慧,由纪名也一样没有。
妈妈认为只有自己的欲望,也就是金钱,才是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她最开始的目的是和父亲结婚,但是父亲其实并不爱她。她把怀孕作为武器,用威胁的办法成为北川家的一员。比起和父亲的冷淡关系,她最大的烦恼,是和婆婆的互不相让吧。结婚当初,北川家的财政大权还在祖母手里,妈妈没有使用金钱的自由。
我对祖父没有太深的印象了,不过对祖母倒是记得很清楚。我很讨厌我的祖母,她身型偏瘦,从外表上看,像是一个品味高雅的老太太,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内心阴险、咄咄逼人、斤斤计较的人。
站在祖母的立场上想想,郁江把喜欢拈花惹草的自己的独生子给抢走了,固然可恨,但是,郁江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这样一来,她想把儿媳妇逼走也就不无道理了吧。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在嫉妒和抱怨中迷失自我的人,终归是丑陋的。妈妈总是把祖母喊作“夜叉”,在年幼的孩子的眼中,她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鄙陋的女鬼。
我最讨厌的是,祖母总是把矛头指向我。
“长大之后,你也会变成像你妈那样‘音乱’的人。你可要当心!”
“音乱”其实是“淫乱”,虽然我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它的意思的,不过那个词汇的毒性之大,即便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也体会到了。
我决定给祖母一些教训看看。
我最开始想到的办法,是给祖母喝的茶里下毒。不过,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很难搞到真正的毒药。我发现祖母在她屋里的桌子上,经常放着一个小茶杯,那里面总是会剩下一些茶水。于是,我在剩的茶里偷偷地加入了厨房清洁剂。因为,我想到了她以前总是说“清洁剂是有毒的,不洗干净不行”。我家里用的清洁剂是绿色的,所以即便混在茶里也看不出来。
因为祖母察觉到了异样而大发雷霆,我的这个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不过对于此事,祖母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妈妈。虽然,祖母后来和妈妈的关系越来越差,但是祖母不愧是祖母,她看穿了这是我干的。看到近乎疯狂地叫嚷着的祖母,妈妈偷偷地对我露出了笑容。如果她认为我是想为她报仇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从来都没有同情过她。
毒杀祖母的计划失败之后,我又换了个方法打算卷土重来。祖母晚上睡得早,所以她的房间里总是在晚上七点刚过,就铺好了床被。那天,趁着祖母去洗澡的时候,我潜入她的卧室。我把自己的裙子卷起来,一屁股坐在了祖母的被子上。
数秒后,我站了起来,确认好了祖母的被子和枕头被浸湿,黄色的污渍留在了上面。那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强烈快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祖母死了。死因当然不是中毒,而是扩散到全身的卵巢癌细胞。即便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医生,也没能将她从病魔的手中救出。我那时六岁,马上就要去上小学了。
父亲的死,是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五月。
那时,父亲和妈妈已经是完全冷战的状态。不过比起这个,北川家濒临破产的经济状况则要严重得多。与行医踏实的祖父不同,喜好投机的父亲并不满足于医生的本业。被别人煽动,他把手伸向了很多不同的产业。最后,他被一群可疑的人拉拢,死的时候已经是负债累累了。
父亲是死于自杀,绝不会是妈妈杀了他。我之前说给榊原先生的那些话,对不起,都是我瞎编的。
父亲既没有被妈妈下安眠药,也没有被妈妈注射毒药。妈妈虽然是个内心邪恶、欲望强烈的女人,但是她没有冒险去杀人的胆量。最大限度地利用家人或亲属的死亡,把金钱骗到手里的行为,才是她的特长。
父亲死的那天,小长假刚刚结束,天气还有些凉。结束了一天的诊察后回到家里的父亲像和往常一样,换了衣服,喝了一杯咖啡,就又出门了。他再次回到了诊所。父亲几乎没有和我们一起在家里吃过晚饭,平时结束诊疗之后,他习惯马上出门,到了深夜很晚才回家。他彻夜未归的时候肯定也不少吧。
父亲不怎么照顾家庭。我是三个孩子里唯一的,似乎与他有过交流的人。我没有像哥哥和妹妹那样害怕父亲,父亲也没有对我刻薄冷淡过。父亲也算是有智慧和有教养的人,至少在我的眼里,他老实忠厚,像个男人。
现在想来,也许是我对父亲的评价过高了。但是,那个时候,除了爸爸,就是像嘴里衔着小猫的母猫一样——把儿子管得死紧的丑恶的妈妈,以及躲在妈妈背后的软弱的哥哥。我在内心深处对他们简直是烦透了。
我时不时就会去诊所,找一直待在那里面不出来的爸爸玩。比起家里二层的书房,也许诊所更能让我放松下来吧。诊察时间之外,父亲经常在诊所阅读医学相关的杂志或者书籍。
即便我走进诊室,他也不会对我做出任何反应。但是,每当我偷偷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做出很满足的表情。我观察各式的医疗器具,爬上患者受诊用的椅子,在检查床上来回打滚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呵斥过我。父亲对于学习成绩不好的哥哥早已断念,他想让我成为他的后继者,当一名医生。
但是那天,我轻轻地打开诊室的门的时候,映入我的眼帘的,不是父亲满足地回头看着我的样子,而是从桌子前的椅子上滑落下来,倒在地板上的父亲的长长的身躯。
他的脸朝向对面,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是看到他的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状态,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死了……马上认识到这一点的我,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面。只见一支带着针头的注射器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作为医疗器具的注射器不能被那样放置,这是我在小时候就懂得的常识。为了把这个非常事件告诉在家里的妈妈,我飞快地跑出了诊所。
妈妈倒是很冷静,估计她想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吧。听完我说的话,她也没急着跑出去,而是跟着我到了诊室。进了诊室之后,她没有对父亲说话,直接就去诊他的脉,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基本已经可以确定父亲是死了。妈妈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我对此倒是也没有感到不可思议。真正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那之后的故事展开。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突然死亡。那样的死法,还是会让人觉得这并非是自然死亡事件。我当时脑子想的是,救护车和警车一路鸣笛飞奔,集结到诊所门前,以及楼上楼下的人们喊叫声不断的场面。
但是,认真检查了桌子上的注射器,把可疑的药品容器看了又看之后,妈妈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
“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当然,秀一郎和由纪名也不行!”
用吓人的声音命令完我之后,她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