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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把钱付给他,我们一起返回贝克街。然而,如果以为这一天的辛苦到此结束,那就大错特错了。福尔摩斯在出租车里端详那块怀表。这块表很漂亮,是日内瓦杜桑公司制造的一款精巧的打簧表,白色珐琅表面,金质表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名字或铭文。但他在表的背面发现了一个刻上去的图案:一只鸟栖在两把交叉的钥匙上。
“家族的饰章?”我问。
“华生,你真是才华横溢。”他回答,“我正是这样认为的。但愿我的百科全书能给我们更多的启发。”
果然,百科全书上显示一只渡鸦和两把钥匙是拉文肖家族的饰章。那是英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在格洛斯特郡的科尔恩·圣阿尔德温村外有一座庄园。拉文肖勋爵曾是现内阁的一位出色的外交部长,最近去世了,享年八十二岁。他唯一的继承人是他的儿子——尊敬的亚历克·拉文肖,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头衔和家族产业。福尔摩斯竟然坚持立刻离开伦敦,这让我多少有点儿沮丧。但我太熟悉他了,特别是他性格中那种显著的焦虑不安。我没有试图争辩,也没有想过独自留在家里。现在想想,我作为一个传记作家的那份勤勉刻苦,其实跟他追踪调查各种案子时一样。也许正因为这点,我们才相处得如此融洽。
我只来得及收拾了几件过夜用的东西。太阳落山时,我们坐在一家舒适的小客栈里,吃羊腿蘸薄荷酱,喝一品脱很醇美的红葡萄酒。我已经忘记吃饭时谈了些什么。福尔摩斯询问我诊所的事,我好像向他讲述了梅奇尼科夫<sup><a id="noteref_17" href="#footnote_17">[17]</a></sup>在细胞理论方面的一些有趣的研究成果。福尔摩斯一向对医学或科学方面的事情怀有浓厚的兴趣,但是,正如我在别的地方讲过的,他很警惕地不让自己的脑海里塞满在他看来没有实际价值的信息。如果有谁想跟他谈论政治或哲学,那可得多加小心,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比他知道得多。关于那个夜晚,我只有一点可说:我们丝毫没有讨论手头的案情。当时的气氛是我们俩经常享受的那种快乐祥和,但我看得出来,这是刻意而为的。他的内心仍然焦躁不安。罗斯的死折磨着他,不让他有片刻的安宁。
福尔摩斯在吃早饭前就把他的名片送到了拉文肖府上,请求接见。答复很快就来了。新的拉文肖勋爵有事务要处理,但很愿意在十点钟见到我们。我们到那儿时,当地的教堂正好敲响十点钟。我们顺着车道,朝那座伊丽莎白女王一世时期风格的美丽庄园走去。庄园是用科茨沃尔德丘陵的石头建造的,周围是闪烁着点点晨霜的草坪。我们的朋友——一只渡鸦栖在两把钥匙上的图案,出现在大门边的石墙上以及前门上方的门楣上。我们是从小客栈步行过来的,距离不远,走得很愉快。靠近庄园时,我们发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男人匆匆地从房子里出来,爬上马车,迅速把门关上了。车夫挥鞭策马。马车辘辘地顺着车道与我们擦身而过,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但我已经认出了那个人。“福尔摩斯,”我说,“那个人我们认识!”
“确实如此,华生。是托比亚斯·芬奇,对吗?阿比马尔街卡斯泰尔和芬奇画廊的那位年长的合伙人。非常奇怪的巧合,你认为呢?”
“确实显得十分蹊跷。”
“也许我们应该比较审慎地看待这个问题。如果拉文肖勋爵认为有必要卖掉他的几件传家宝——”
“他可能是在买东西。”
“也有这种可能。”
我们摁响门铃。一位男仆前来应门,他领我们穿过大厅,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客厅。一部分墙面镶着木板,上面挂着家族成员的肖像。这里的天花板高得出奇,似乎能让任何一位来访者都不敢高声说话,生怕会产生回音。窗户上有竖框,窗外能看见一片玫瑰园和远处的一个鹿苑。硕大的石头壁炉周围放着一些椅子和沙发——那只渡鸦又出现了,刻在横梁上——壁炉里劈劈啪啪地燃烧着木头。拉文肖勋爵站在那里烘烤双手。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很好。他一头银发梳在脑后,红润的脸庞毫无魅力。他的眼睛明显向外突出,使我想到这恐怕是某种甲状腺疾病的症状。他穿着骑手的上衣和皮靴,胳膊底下夹着一根短鞭。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他似乎就已经不耐烦,急于上路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他说,“是的,是的。我好像听说过您。是侦探吧?我实在无法想象您的业务怎么会跟我产生关系。”
“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我认为可能是属于您的,拉文肖勋爵。”他没有邀请我们坐下。福尔摩斯掏出那块怀表,递给庄园主。
拉文肖接过怀表,在手里掂量了一会儿,似乎不能肯定是不是他的。接着,他慢慢地回忆起来,认出了这块表。他不明白福尔摩斯是怎么找到它的。不过,他很高兴怀表失而复得。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这些表情在他脸上依次出现,我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啊,非常感谢您,”他终于开口说道,“我十分喜欢这块怀表。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它。”
“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把它弄丢的,拉文肖勋爵。”
“我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您,福尔摩斯先生。这件事是夏天在伦敦发生的,我当时去看一场歌剧。”
“您还记得是几月吗?”
“六月。我刚从马车里出来,一个街头小流浪儿就冲到我身上。他最多也就十二三岁。我当时没有多想,可是,在幕间休息时,我想看看时间,才发现被人掏了腰包。”
“这是一块漂亮的怀表,您显然很看重它。您有没有把这件事报告警察?”
“我不理解提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福尔摩斯先生。说实在的,您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大老远地从伦敦过来送还这块怀表,真让我感到吃惊。我想,您是希望得到报酬吧?”
“绝对不是。这块表属于一次大范围调查的一部分,我原本希望您能帮上点儿忙。”
“哦,那我肯定要让您失望了。我不知道更多的情况。而且当时我没有报警,我知道每个街角都有小偷和无赖,不相信警察能有什么办法,何必去浪费他们的时间呢?非常感谢您把表送还给我,福尔摩斯先生。我很愿意支付你们的旅费,并对你们花费的时间提供补偿。但除此之外,恐怕只能祝你们这一天过得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