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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川睁大了眼睛,靠到椅背上。他瞟了薰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转回到叶月身上。“在你打算寻找那条狗的尸体时,也问过这么做对不对吗?”
“是的。”
“当时灵摆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是的。”
“后来你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首先在脑海中描绘印象,我见过那条狗好几次,所以这并不困难。”
“能请你给我说说那条狗长什么样,让我也有个印象吗?”
听了汤川的问题,叶月连连眨眼。薰感觉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显露出内心的动摇。
“那条狗毛色漆黑,叫得很凶,总是一副扑上来要咬人的架势,恶狠狠地瞪着来人,竖着耳朵,嘴里露出獠牙。就是这样的一条狗。”
“想象完之后呢?”
“就离开家,沿路询问灵摆前进。”
“接下来是否还有必要询问行为的正确性呢?”
“要问。”
“每次遇到岔路都要问吗?”
“是的。”叶月小声地答道。
汤川环抱起双臂望着叶月。“除此之外,最近你还在什么时候用过它呢?与案件无关也没关系。”
叶月略显犹豫地低下了头,又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前两天有个比我高一级的学长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交往,我一直喜欢他,所以觉得答应他也没什么,但又总觉得现在没时间浪费在这上边,就问了问灵摆。它当时的回答是‘最好不要答应’,于是我回绝了学长。”
薰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惊。没想到叶月连这种事也要托付给灵摆。
“你没有因此而后悔吗?”汤川问道。
“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没过多久,我就看到那个学长和其他女孩约会了。估计他只是想玩玩而已,对方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我原本就要准备考试,所以感觉灵摆给出的答案很正确。”她笑了笑然后总结道,“它永远都是对的。”
汤川放下环抱在胸前的胳膊,拍了拍膝盖。“谢谢你。我的问题问完了。”
“已经问完了?”叶月似乎有点没回过神来,“不用做实验了吗?”
“不用做了,已经足够了。”汤川扭头望着薰,“你把她送回家去吧。”
薰说了句“好的”,站起身来。
“不知道那位老师到底相不相信我说的话。”叶月在回家的车上轻声说道,“每次我和成年人说灵摆的事,他们都觉得我在故弄玄虚,要不就说是我的错觉。”
“他是不会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轻易下结论的。”
“这样啊。”
把叶月送回家后,薰回到了帝都大学,因为在她离开前,汤川曾悄声说过让她回来一趟。
“您为什么没做实验呢?”薰刚回到研究室便问道。
“我一开始不是说过吗,如果有必要才会做实验,但今天我和她聊了一会儿后发现其实没必要。”
“怎么回事?”
“从结论上而言她在撒谎,她其实并不是用探测术发现了狗尸,而是从离开家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您凭什么这么说?”
“她说当时是边走边向灵摆询问方向,其实在这之前她应该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用地图确认一下大致的地点,如果不这样做,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去的地方能否徒步到达。”
“啊?”薰惊讶地张开了嘴。
“我问她打算去找狗的尸体时是否也问过灵摆,她回答说是的。注意,当时我说的是‘狗的尸体’,可见其实她在出发以前就已经知道那条狗死了。”
薰对这段对话还有些印象,她不禁为自己竟然如此疏忽大意而感到惭愧。“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直接去呢?当时她确实不时沿路蹲下做了些什么啊。”
“有关这一点,我觉得她说得没错。她确实向灵摆询问了,不过并非是在问路,而是在每次遇到岔路时决定自己是否该继续走下去。”
“您的意思是说,她当时是一边犹豫一边前进的?”
“没错。恐怕当时她是凭借着什么证据推理出了狗尸所在地,但又因故不能告诉警察,于是决定自己先去看看。这件事对她而言需要下很大的决心,所以她就沿途问灵摆是否该这么做、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您说的那些不能告人的原因,究竟又是些什么呢?”
“如果换了是你会怎样?假设你察觉到了一些有关案件的重要情况,警方很可能会因此查明真凶,可你又为是否要把这一情况告诉警方而犹豫不决。你觉得这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薰思索片刻,得到一个答案。“在认识真凶的情况下……”
“没错。”汤川点了点头,“她在怀疑身边的人,而就在她思考这个人会把狗尸藏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就想起了那地方。”
“我去问问她。”薰站起身来。
“没必要。我想警方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凶手。”汤川说道,“现在应该已经有些眉目了。”
8
在薰带叶月去见汤川的第三天,真濑贵美子的上司兼恋人碓井俊和遭到了逮捕。警方从碓井住处的天花板夹层里发现了金条,所以没过多长时间他便自首了。
碓井听贵美子说起野平加世子在佛坛里藏了金条,随即心生歹念,因为他挪用了公司的公款,必须尽快补上差额。
就在这时,他从贵美子那里听说了野平长子一家要离家几天的消息,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在贵美子见了野平加世子后不久,碓井就来到了野平家里,说是部下给野平女士添麻烦了。
随后他趁野平加世子不注意,从背后勒死了她。但碓井并没有立刻将金条拿走,而是关上门带着钥匙离去了。至于原因,碓井说虽然他知道佛坛里藏着金条,却并不知道藏在何处,所以打算等天黑后再悄悄潜入屋里寻找。
在离开野平家的时候,他往狗的食槽里投入了混有毒药的狗粮。当然,他此举为的是自己下次潜入时狗不会再次乱叫。
等到夜深人静,碓井驱车前往野平家,在稍远处停下车子,再次潜入野平家。那条狗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他稍稍花了点时间便发现了佛坛背后的机关,把藏在里边的十公斤金条塞进包里,从玄关走出屋外,锁上了房门。
直到此时,他的计划还很顺利,但就在他走向大门打算逃离现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当时看似已经死了的那条狗突然咬住了他。”薰说道,“那条狗可真是够执着的,明明都已经因为吃下了有毒的狗粮而变得奄奄一息了,却仍旧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们这些警察也得好好向它学习呢。”
“咬到了凶手哪里?”汤川问道。
“右脚踝。据说当时碓井拼命甩脚才挣脱,那条狗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再也不动了。碓井当时想,如果就这样扔下不管,或许警方会从狗牙上的血迹查到自己,所以就把狗的尸体扔掉了。”
“他伤得重吗?”
“很重,就连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要隐藏这么深的伤,倒也确实有些困难啊。”
“老师您的建议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您当时说凶手身上应该有被狗咬过留下的伤——这推理真的是太精彩了。”
鉴定科重新检查了狗的尸体后,从狗牙上检测出了人的血液,而在调查过真濑母女的周边关系后,碓井便浮出了水面。确认过DNA一致后,警方便申请了逮捕令。
“如果一个寻常女孩推理出了真凶,那么她手中必定有相当确凿的证据,而且还和狗有关,所以我就想凶手或许和那条狗有过接触,于是问了她对那条狗的印象。她说那条狗很凶,就像是随时准备要扑上来咬人似的,我就想到或许她已经知道凶手被狗咬伤了。如此一来,凶手藏匿狗尸的举动也就解释得通了。”
“今早我去见过叶月,她说碓井行凶后的第二天去过她们家,当时她亲眼看到碓井在包扎伤口,而那伤很明显是被狗咬的。但叶月毕竟曾经受过碓井的照顾,而且明白碓井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所以一直无法说出口。她打算如果真在那里发现了狗尸就匿名通报警方。”
“她以前就去过那个地方吧?”
“叶月说碓井以前开车轧死邻居的猫时,就是把尸体拖到那里扔掉的,她一直记着这件事。”
“原来如此。想找个适合处理猫狗尸体的地方也确实不容易。”
“还好叶月把实话告诉了我们,因此我们也方便写报告了。对了,我有句话想问您,不知您是否愿意回答。”
“什么事?”
“您当时为什么没用探测术实验装置呢?我觉得凭借老师您的能力,一定能够让她清醒过来,不再相信灵摆那些东西。”
汤川闻言盯着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科学这东西啊。”
薰不禁有些意外。“为什么?”
“科学的目的并非否定那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事物。叶月其实是在通过灵摆和自己的心灵对话,这不过是一种让她摆脱困惑、下定决心的手段罢了,实际上令链子摆动的是她的良心。如果手中能有一个表明自己的良心究竟该指向何方的道具,也是件幸福的事,我们不应该插手。”
薰望着一脸严肃的汤川,脸上露出了笑容。“老师您不会是在想,如果真有这种探测术就好了吧?”
汤川一言不发,意味深长地挑动了一下一侧的眉毛,把手伸向盛有咖啡的杯子。
<u><a id="j5" href="#a5">①</a>日本第124 代天皇裕仁在位期间使用的年号,时间为 1926 年 12 月 25 日至1989 年 1月 7 日。</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