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只有一把手才知道每次开会水有多深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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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想为民作主,偏偏屡受阻
翌日上午,在戊兆开了一个小型研讨会,说是征求县里对规划方案的意见,实际上不过是通个气,走个过场,表明一下姿态。研讨会由田晓堂主持。钟林作主题发言,按田晓堂的要求,在会上抛出了选定两到三个村成块状整村推进的那个方案。也就是田晓堂对姜珊说过的方案二。
参会的除了陈春方、姜珊等县局的人,再就是戊兆县委办和政府办的几个主任科长。主任科长们知道对这种“征求意见”不必太认真,再说他们也没有仔细研究相关问题,很难说出有针对性的见解来,就一致表示赞同。姜珊在发言中,自然投了赞成票,并作了一番深入剖析,让人越发觉得这个方案无懈可击。会议至此气氛相当融洽,田晓堂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春方最后发言。他也肯定了钟林阐述的方案,田晓堂心中暗喜,浑身便松弛开来。陈春方是县局局长,他的意见还是不能忽视的。如果他不支持,那多少还是有点麻烦。陈春方现在不仅表示支持,并且又在姜珊发言的基础上就方案的科学性、可行性充分阐述了一番。只是他越说越言过其实,田晓堂不由警觉起来,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陈春方玩的是“欲抑先扬”的把戏,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这个方案当然很好,但是不是就是最佳方案呢?我看未必。我倒是觉得,在研究方案之初,思路可更加放开一些,不要被某种思维定势所束缚,可以多考虑几种可能性,再进行取舍。”田晓堂明白了,陈春方这是在为下面亮出自己的不同看法找由头,作铺垫。
说了长长的一段废话,陈春方口也说干了,就灌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水到渠成地引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我个人也有个想法,自我感觉还是可行的,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陈春方提出的“个人想法”,竟然就是田晓堂曾对姜珊说过的方案一,也就是包云河要求田晓堂遵照执行的那个意见。
陈春方话未说完,田晓堂就看见姜珊瞪大眼睛望着自己,那满眼的疑惑他不会读不懂,他想她一定是不明白,陈春方的“个人想法”为何竟和他的方案一惊人地一致。而他自己,也是满腹狐疑:陈春方的“个人想法”,为何竟和包云河的意见如出一辙呢?
他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陈春方抛出了自己的“个人想法”,他不得不敷衍一番,表示将认真考虑。
因为陈春方的节外生枝,研讨会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散会之后,田晓堂再想刚才的疑惑,这才意识到,其实并非陈春方和包云河“英雄所见略同”,无意中想到一块去了,而是陈春方陈述的“个人想法”,本来就是包云河的意见嘛。显然,包云河不仅将自己的意见告诉了他田晓堂,也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达给了陈春方。陈春方在研讨会上不便直说“这是包局长钦定的方案”,只好谎称是自己的“个人想法”。
当天下午,陈春方早早地来到田晓堂的房间,说有事汇报。
在窗前的圈椅上坐下后,陈春方笑眯眯地说:“田局长,昨天晚上你喝得不算多嘛,怎么会醉得那么厉害!是不是这些天在戊兆太劳累了,才不胜酒力啊!”
田晓堂明白陈春方怀疑他昨晚是假醉,就故意正话反说:“谁说我喝醉了?我一直不是好好的吗?”
陈春方说:“你酒醉了没有,我不敢肯定,但你心醉了,那可是一定的。”
田晓堂问:“心醉?什么叫心醉呀?”
陈春方说:“人家姜珊同志照顾你可是体贴入微、殷勤周到,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陶醉其中的感觉?”
田晓堂装蒜道:“姜珊同志照顾过我?还有这回事?”
陈春方笑道:“你看你看,才过了一夜就不认账了,真是薄情寡义啊!”
田晓堂一本正经地说:“你趁我烂醉如泥之时,安排个美女部下来照顾我,究竟安的什么心?从实招来!”
陈春方大笑道:“田大局长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说笑了一阵,陈春方才说:“跟领导开几句玩笑,就此打住。”接着谈正事,他说:“昨晚我跟你说过,有个重要工作要向你汇报,可因为你有了醉意,就没有汇报成。现在看来,昨天跟你汇这个报,还是很有必要的。”
田晓堂顿时警惕起来,问:“到底是什么事呀?”
陈春方却不直接讲,只是问:“钟林拿出的那个方案,你向包局长报告过吗?”
田晓堂暗暗有些不快,自己跟包云河报不报告,还用他陈春方来管吗!田晓堂嘴上还是说得很委婉:“我本来是准备等研讨会开过,吸取大家的意见,进一步完善后再向包局长报告的,所以目前那个方案的具体内容包局长并不清楚。但大致的思路他还是知道的,我曾跟他汇报过。”
陈春方急切地问:“那他是什么态度呢?难道他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意见?”
陈春方的口气竟然有了咄咄逼人的味道,田晓堂越发恼火。显然,陈春方是见研讨会上田晓堂、钟林撇开包云河的决策,抛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案,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因此十分焦急,又一肚子疑惑,便急着跑来打探内情了。田晓堂忽然明白陈春方说昨晚有个重要的工作要向他汇报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陈春方担心田晓堂把包云河的意见搞走样了,想在研讨会召开之前先找他摸一下底细。可惜,因田晓堂躲酒装醉,这事未能做成。不想,陈春方担心的事情还真的发生了。田晓堂可以理解陈春方此时的心情,但又觉得陈春方是吃咸萝卜操淡心,而且也太不把他这个市局副局长当回事了,如果再不给陈春方一点颜色瞧瞧,恐怕今后就会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了。
田晓堂满面笑容地望着陈春方,不紧不慢地说:“包局长是什么态度,有没有明确的意见,我好象用不着向你汇报吧。再说,包局长和我怎么商量工作,是市局领导班子内部的事情,也不宜对你公开呀。”他的口气似乎还客气,但说出的话分量却不轻。
陈春方愣住了,可能是没想到田晓堂会拉下脸面,这么软中带硬地教训他。他顿时感到有些尴尬,想辩解几句,多少挽回些面子,可嗫嚅着嘴巴,又不知说什么好。田晓堂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和回旋的余地,接着又道:“我下午还要出去,你若没别的事了,就请回去忙你的去吧。”田晓堂下了逐客令,陈春方哪好再逗留,只得带着满心的懊丧,灰溜溜地走了。
陈春方走后,田晓堂仍然余怒未消。他看不惯陈春方这样的人,对这种人却又无可奈何。他想,陈春方下午只怕会打电话将研讨会上的详情报告给包云河,甚至会在包云河那里告自己的刁状。眼下,他得抓紧时间,尽快见到包云河,做好劝说工作。他觉得包云河还算是一个通情达理的领导,应该不会一意孤行。对于说服包云河,他还是有些信心的。事不宜迟,他立即拿起手机与付全有联系,打听包局长今明两天有没有空。付全有告诉他,包局长下午在市政府开会,明天上午可能到局里办公。田晓堂想了想,便决定今天晚上赶回市里,明天上午去包云河的办公室向他汇报。
而今天下午,田晓堂还想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华世达。找他的目的,除了向他汇报规划方案制订情况,以示对他的尊重以外,田晓堂还想说服华世达支持方案二。包云河不是说已和华世达把意见统一在方案一上了吗,田晓堂就想让华世达改变初衷,站到方案二这边来,再请华世达帮自己去劝劝包云河。华世达的劝说,在包云河那里应该还是有足够的影响力的。如果能争取华世达坚定地支持方案二,那么做通包云河的思想工作就有了更大的胜算和把握。
田晓堂直接拨通了华世达的手机,说想过去拜访,华世达很干脆地说:“我下午4点钟还有个协调会,这之前刚好有点空,你现在就过来吧。”
田晓堂看了看时间,已经3点多了,忙叫上甘来生,驱车来到县政府大院,不想华世达的办公室已进去了一个人,田晓堂只得先坐在秘书科等候。一刻钟后,那个人从华世达的办公室出来了,田晓堂赶紧钻了进去。
办公室里却不见华世达的人影。田晓堂猜测他大概是进了里面的卫生间,就安心地在沙发上坐下,四处打量起来。田晓堂看见华世达的老板桌后面,并没有按惯例摆放高背真皮转椅,而是搁着一把十分刺眼的普通木椅,先是有点惊讶,但马上就猜到了几分,对华世达的好感不由增进了一层。坐阔大的高背转椅办公,身子只能欠着,其实并不舒服,时间一长就会腰酸背疼,远不如坐一把高矮、大小适中的木椅舒坦、实用。可天下无数的领导却宁愿让身体受委屈,让腰椎、颈椎受折磨,也不想扔下高背转椅。究其原因,不过是高背转椅高大、气派,与领导的身份相称,坐在上面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尊贵感。为了享受这种感觉,为了面子和虚荣,也是出于一种从众心理,领导们才不惜放弃实用性,宁愿让身体受罪。而华世达竟然舍弃了虚荣,就坐着个木椅办公,这可不是哪个领导都能做得到的,田晓堂不由满心敬佩。从这件小事上,田晓堂看出华世达是个很实在的人,也是个有个性的人。田晓堂对争取华世达的支持越发有了信心。
田晓堂往右侧墙上望去,看见那里挂着一副字,写得还有些味道。不由走了过去,只见是这么两句话:
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著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讲道修道,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田晓堂觉得这话好象出自《菜根谭》,劝告人们建功立业要脚踏实地,修养道德莫贪图功利,意思当然是不错的。不过,一个县长的办公室挂这样的字句,却不多见。一般挂的都是些大路货,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如“为人民服务”、“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公生明,廉生威”,即使有点与众不同,也不过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之类。说白了,办公室挂点名言警句,不过是给来人看的,所以越大众化、越常见的越好,免得被人瞎猜疑,乱编排。田晓堂就曾听说过这么一件事:某局一位副局长和一把手长期不和,这位副局长办公室里挂了一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开始人们没说什么,后来副局长把一把手告倒了,自己一屁股坐到局长位子上,关于这副字的怪话就传开了,说副局长怪不得挂那副字,原来他是宝剑出鞘,磨刀霍霍,要对局长下手。华世达挂这样一副字,也是容易被好事者拿来做文章的。
华世达从卫生间出来,见田晓堂两眼盯在那副字上,就笑着说:“几乎每个造访者都会注意这副字,只是能把字认完整,能说清出处的却没几个。”
田晓堂说:“这行草大家都认不全,倒也不奇怪。不过我还是看懂了。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挂这副字?”
田晓堂的心思,华世达哪能看不出来。就回答道:“我挂这副字,其实是给自己看的,是为了告诫自己,并不是为了装点门面,给别人看。为防止别有用心的人说三道四,我故意狂草而就。别人认不出来,自然就说不出什么了。”
田晓堂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心里很是感慨,便说:“原来这字还是你亲笔写的啊,这字写得好,内容更好。你也真是用心良苦啊!”
接下来,两人进入正题。华世达认真地听他介绍了相关情况,又详细询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赞同方案二。对于方案一,华世达却没有多说什么。田晓堂觉得奇怪,包云河早就说已和华世达把意见统一在方案一上了,可听华世达的口气,似乎对方案一并不知情。难道,包云河称已和华世达统一了意见,只是随口胡扯?
田晓堂对华世达诉说了自己的难处,恳请华世达帮忙去做做包云河的工作,华世达满口答应下来,并说:“这个工程关系到我县广大农民群众的切身利益,我有责任协助你们把它抓好。后天我和包局长一道参加一个会,会后我来约他,跟他好好地沟通一下。你就放心吧。”说完,见4点已到,就对田晓堂道了声“对不起”,匆匆走了。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田晓堂大为振奋。上了别克车,却见甘来生一脸苦相。田晓堂知道甘来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看他这脸色显然是碰上了烦心事。果然,还没开口问,甘来生就说:“田局长,付全有刚才打电话来,说要用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