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 第四章 高楼明月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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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从拴马石上解开了缰绳，就笑不出了。

每个人都希望能摆脱自己的影子，这岂非也正是人类的弱点之一？

因为他一抬头，就又看见了傅红雪。

两条腿毕竟比不上六条腿的。

傅红雪正站在对街，冷冷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冷漠的眼，漆黑的刀。

燕南飞从万寿楼走出来，看到系在门外的马，就忍不住笑了。

燕南飞笑了。

所以特别贵的地方，生意总是特别的好。

他打马，马走，他却还是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傅红雪。

人类有很多弱点，花钱摆派头无疑也是人类的弱点之一。

一匹价值千金的马，只在他一拍手间，就化作了尘土。

万寿楼的特色就是“贵”，无论什么酒菜都至少比别家贵一倍。

千金、万金、万万金，在他眼中看来又如何？也只不过是一片尘土。

每个市镇都有酒楼，每间可以长期存在的酒楼，一定都有它的特色。

尘土消散，他才穿过街，走向傅红雪，微笑着道：“你终于还是追来了。”

03

傅红雪道：“嗯。”

傅红雪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腿，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讥诮沉吟：“你错了，我并没有两条腿，我只有一条。”

燕南飞道：“无论你想盯住什么人，那个人是不是都一定跑不了？”

马行如龙，绝尘而去。

傅红雪道：“嗯。”

鞍已断，蛇已死，马却还是像生龙活虎般活着。

燕南飞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不是女人，否则岂非也要被你盯得死死的，想不嫁给你都不行。”

他大笑，再次飞身上马。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种奇异的红晕，红得可怕。甚至连他的瞳孔都已因痛苦而收缩。

燕南飞道：“现在我又有了六条腿，你却只有两条。”

他心里究竟有什么痛苦的回忆？这普普通通的一句玩笑话，为什么会令他如此痛苦？

傅红雪道：“什么事？”

燕南飞也闭上了嘴。

燕南飞笑了笑，道：“也许我不配谈论刀，也许你的刀法并不是天下无双的刀法，我都不能确定，我只能确定一件事。”

他从不愿伤害别人，每当他无意间刺伤了别人时，他心里也会同样觉得很难受。

傅红雪道：“那么你根本不配谈论刀。”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站在一家糕饼店的屋檐下。

燕南飞道：“没有几个。”

店里本有个干枯瘦小的老婆婆，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买糕饼，还没有走出门，孩子们已吵着要吃糕了，老婆婆嘴里虽然说：“在路上不许吃东西”，还是拿出了两块糕，分给了孩子。

傅红雪道：“你见过多少真正会用刀的人？”

谁知道孩子们分了糕之后，反而吵得更凶。

燕南飞道：“没有。”

男孩子跳着道：“小萍的那块为什么比我的大？我要她那块。”

傅红雪又问：“你用过刀？”

女孩子当然不肯，男孩子就去抢，女孩子就逃，老婆婆拦也拦不住，只有摇着头叹气。

刀有很多种，无论哪种刀都是刀，无论哪种刀都能杀人！

女孩子跑得当然没有男孩子快，眼看着要被追上，就往燕南飞身子后面躲，拉住燕南飞的衣角，道：“好叔叔，你救救我，他是个小强盗。”

燕南飞承认，只有承认。

男孩子抢着道：“这位叔叔才不会帮你，我们都是男人，男人都是帮男人的。”

傅红雪道：“飞刀也是刀。”

燕南飞笑了。

燕南飞道：“可是他用的是飞刀！”

这两个孩子虽然调皮，却实在很聪明，很可爱，燕南飞也有过自己的童年，只可惜那些黄金般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已一去不返，那个令他永远忘不了的童年游伴，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已嫁了。

傅红雪道：“无论谁，只要见过他的刀出手，终身不敢用刀。”

从这两个孩子身上，他仿佛又看见了自己那些一去不返的童年往事。

燕南飞道：“心已死？”

他心里忽然充满了温柔与伤感，忍不住拉住了这两个孩子的手，柔声道：“你们都不吵，叔叔再替你们买糕吃，一个人十块。”

傅红雪道：“就算他们的人未死，心却已死。”

孩子们脸上立刻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抢着往他怀里扑过来。

燕南飞抢着道：“现在那些人都已死了？”

燕南飞伸出了双手，正准备把他们一手一个抱起来。

傅红雪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无缘，却有幸，以前也有人见到他的刀出手……”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

燕南飞道：“只恨我无缘，我……”

从来不肯轻易拔刀的傅红雪，突又拔刀！

傅红雪道：“你没见到叶开的刀？”

刀光闪过，孩子们手里的糕已被削落，跌在地上，跌成两半。

燕南飞又沉默良久，长长叹息，道：“只恨我生得太晚，我没有见过！”

孩子们立刻全都被吓哭了，大哭着跑回他们外婆的身边去。

傅红雪的手在刀柄，刀在鞘。

燕南飞也怔住，吃惊地看着傅红雪。

燕南飞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半片马鞍，抬起头，凝视着傅红雪。

傅红雪的刀已入鞘，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没有人回头去看。

燕南飞忽然冷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你这把刀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什么用！”

他倒下，倒在地上，像蛇一般扭曲痉挛。

傅红雪道：“哦？”

刚才那刀光一闪，非但削断了马鞍，斩断了毒蛇，也伤及了他的心、他的脾、他的肝。

燕南飞道：“你还会用来吓孩子。”

可是他第四次跃起时，突然惨呼出声，自空中跌下。

傅红雪冷冷道：“我只吓一种孩子。”

刚才逃走的骑士，本已用“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掠出七丈外。

燕南飞道：“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