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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我在洛阳的龙门石窟第一次瞻仰卢舍那大佛。佛的庄严与慈悲让我深深地震撼。据说,这尊佛是按照武则天的形象塑造的。这让我更多地思考武则天—这位空前绝后的一代女皇。破坏与建设、残忍与仁慈是那么矛盾地统一在她的身上。她是佛还是魔?抑或她什么都是?从她的经历推演出去,我们的传统文化又是如何呢?如果说它是严厉的,为什么会容忍武则天这样一位如此具有颠覆性的人物?如果说它是宽容的,为什么最终又把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约束进了传统之中?中华民族历史上辉煌灿烂的大唐盛世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徐徐展开。也许,就是这样永无休止的矛盾在推动着我们生生不息,前进不止。
当我接受《百家讲坛》栏目的任务后,我的想法是“让人们快乐地学习”;而当我请教他们几位如何才能讲好时,听到的建议竟然也是“心里想着人民”。这话听着幽默,却是真谛。正因为基本观念的一致,我们的合作才会像现在这样愉快而卓有成效。因为每次遇到小小的分歧,我们都会尊重对方的专业素质,追求“百虑而一致,殊途而同归”的妙境。
今天,当我把这本《武则天》呈现给广大读者的时候,我也在心里祈祷,希望创造了武则天这样一位奇女子的伟大历史,能够赋予我们深刻的思考能力和深厚的宽容精神,帮助我们走向美好而和谐的未来。
我们这些校园里的讲者有传道的本能,象牙塔外的人们也有着了解历史与文化的需要,而《百家讲坛》的主创人员说:“我们就是要搭建一座连接学者和大众的桥梁。”看起来,三方是一拍即合了。可是,当听众超越了朋友、学生的范围,而变成大众之后,我们这些习惯于在象牙塔里面对小众讲课的师者,不免要进行或多或少的改变,而我们都有幸得到了若干在大众传媒方面具有专业素养,更具有敬业精神的高参的帮助。制片人万卫在百忙中给节目以关心和肯定,策划解如光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给予亲切关怀,还有导演高虹、制片吴林,他们都为节目的大局定调把关。当然,我接触最多的还是张长虹、魏学来和兰培胜三位了。就隋唐史的研究而言,当然我比他们更专业,但是,就如何才能让观众喜闻乐见而言,他们比我更专业。
准备《武则天》的讲座时,除了爬梳史料,我还参考了大量前人的学术成果,如雷家骥、胡戟、赵文润、王双怀等学界前辈的作品,在此,一并致谢!
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仓廪渐实、衣食渐足的时代。当贫寒饥馑离我们远去,物质生活逐渐丰稔的时候,人们有了更高的精神追求。就像一个与滔天巨浪激烈搏斗过的水手,当他终于游上岸来,喘息甫定,恐怕在刹那间的恍惚中会问自己:“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么,我们究竟是谁呢?我们究竟为什么以现在这种方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要想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们只能去探询历史。我们民族源远流长的历史与文化,永远是我们追踪与诉求的无尽宝藏。这恐怕就是近年来传统文化复兴的原因。一个正在崛起的民族,就像一棵正在生长的大树,只有把树根更深地扎进泥土,才能让树枝更高地伸向蓝天。
蒙曼
人真是一种害怕孤独的生物。两千三百多年前,孟子质问梁惠王“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梁惠王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若与人”。同样,当童话故事中的理发师知道国王长着驴耳朵的秘密后,他也无法容忍独享秘密的痛苦,到最后,哪怕是和一个树洞分享都会让他释然,让他快乐。我们这些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天职的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年前,一位数学老师对我们全班同学说:“你们学好了某定理多好啊,这样,放假回家,在火车上跟别人说起来,人家就知道你学过微积分了。”当时我们都笑了,笑老师的迂腐。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当了老师,我才终于明白,在老师的心中,哪怕在火车上,传道也是一种本能的快乐。
200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