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危在旦夕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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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下了车,马车继续前行,教堂前的广场上,一个孤零零的背影站在清冷双绝的风雪中。
资历平感觉咖啡呛在喉咙里,味道很苦。
“他是昨天早晨出门的,一夜都没有回家。”贵婉说。“这不符合常规。”
“那,他会到哪里去呢?”资历平说。
“也许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也许有意外发生,最坏的结果是被工部局巡捕房派来的特务秘密逮捕了。我现在还不能下最后的结论。因为我们还没到最后约定时间。”
没到最后约定时间,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
“我大哥……他会有生命危险吗?”资历平脸『色』苍白地问。
贵婉没有答。
马车在风雪中前进。
资历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你呢?你不——”他刚想说“逃”,又吞咽回去,说,“你不撤退吗?你是不是应该先撤退?”
“你别紧张。”贵婉说,“现在还没有人动我,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种是你大哥遭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不能马上回来跟我会合;还有一种,就是你大哥成功地逃脱了敌人的追捕,而我已经落入敌人的视线。”
“如果你已经暴『露』,他们为什么不抓你呢?”
“他们想利用我,找到你大哥。”贵婉说。
“如果是这样,你听我说,你先撤退,我来,我来找大哥。”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贵婉反过来安慰资历平,“并不是事实。”
“如果是事实呢?如果是呢?他们很厉害的。”资历平说,“政治新闻版里报道过无数次特务枪击案,他们可以不经逮捕,不经审讯,就执行处决——”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等你大哥回来。”贵婉情绪激动起来。
“什么意思?”
“我们生生死死总要在一块的。”
资历平抬头看贵婉,贵婉眼里充满了温情。
“我会找到对应之策的。”贵婉的目光探视向马车窗外,外面天高云高,雪落无声,到处可见一片片白『色』的光焰罩着沿街屋顶的斜窗和屋檐上,“这雪真的很美……我是真想再看一回春冰化水的壮美。”
她用了“壮美”,而不是“凄美”。资历平隐隐感到不详:“你太悲观了。难道这是你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今生而已。”贵婉莞尔一笑。
资历平却笑不出来。他想着,她其实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我会守住我和你大哥的最后一刻,哪怕是冒险,我也要等他回来。”贵婉说。
资历平明白,她在等“奇迹”出现。但是,奇迹往往源于重重的苦难和危险。
“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资历平问。
“我想知道巴黎警察局里24小时之内,有没有被临时拘押的犯人。我指的是华裔犯人。”
“明白。”
“如果有,你及时通知我。”贵婉给了资历平一张纸条,“我的电话和住址。你默记一下。”
资历平很快把纸条上的字默记下来,贵婉划了根火柴,烧掉纸条。
“还有一件事,我大哥也来了,他在巴黎开会。你想不想……”
“不想。”资历平抢答了。
“你不是瞒着家里人去了一趟苏州吗?”
“我是去找我娘的。我不是去……”资历平说了半截话,觉得没意义。稍后,他说,“贵家跟我没有关系。”
贵婉微微叹息一声。
“我没别的意思。”资历平说。
“我的意思是,趁我现在还在,希望你们能彼此认识,仅仅就是认识一下。”
她这句,趁我现在还在,让资历平感到某种窒息和恐惧。
“我相信我大哥,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们一定会没事,相信我。”资历平说,“你们是天生的革命家,会有好运的。”
贵婉笑笑。
“我还有句话,想跟你说。”
“你说。”
“如果‘贵婉’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你能答应我,继续做‘贵婉’吗?”
一语双关。
资历平是聪明人,很清楚贵婉想表达的意思。
“你不会的。”他喃喃自语。
“你能答应我吗?”
“你,能不能不再说这些疯狂的话,这些话会让我崩溃的。你走吧,就像上次在上海。上次都没事。何况这里是巴黎。这里没有白『色』恐怖。走吧,贵婉。”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既不是“嫂嫂”,也不是“妹妹”,他在呼唤她的名字。
他怕失去“贵婉”。恐惧感已经爬上了他的额头和眼角,不仅仅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那种不想再失去亲人的巨大恐慌。
贵婉看着他,吐字清晰地说:“我是个战士,直到战死。”
资历平被她平静的外表,坚毅的内心所震撼。
他俩都明白。
不到十几分钟的密谈里,贵婉已经第三次提到了“死亡”。或许,她还会继续提及“死亡“。而资历平有可能是在她身处绝境时内心独白的唯一倾听者。
资历平望着她,说:“我还能见到你吗?”
“能。”贵婉说,“不过,将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容易见面了。也许一年一次。”
“我大哥,他,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会的,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贵婉说。
资历平沉默了。
“你会答应我的要求吗?”
转了一圈的问题又转了回来,像螺旋线一样,问题永远都无法逃避。
“会。”资历平说,他的声音有点干涩,听上去很沉重。
贵婉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她的手伸过来,握住资历平的手,低声说:“如果那一天来临,你回上海,到麦特赫司脱路83号……”她把头伸过去,在资历平耳畔低声补充着,资历平点点头。
贵婉从头发的鬓角处取下一支很精致的粉红发卡,交到资历平手上,说:“这是我大哥贵翼买给我的,我在他眼里永远只有五六岁,他永远都只会买这种小女孩的发卡给我戴。”
资历平只觉得自己眼角“酸酸”的,抬不起来,他笑笑,说:“你大哥真吝啬。”
“是啊,”贵婉的眉眼里泛起一丝欢快,“下次见到他,发挥你挥霍的本领,替我好好敲他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