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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世奇,别管我啥见识,你要还是吃咱娘的奶长大的,就得给娘报仇,要不然,你就跟畜生没啥两样!”
王三花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王三花最怕她这个小姑子,结婚的时候,孙世奇领着她倒了好几遍火车汽车回了趟牡丹江的老家,见了婆婆和这个比自己还大三岁的小姑子,那一次,王三花就领教过她的刁蛮不讲理,后来生金宝的时候,她和婆婆来伺候月子,婆婆对三花不错,倒是这个小姑子,把坐月子的王三花教训得跟孙子一般,婆婆和孙世奇为此没少跟孙云香吵嘴,她总是能翻出一堆的理来。现在,孙云香眼瞅着奔三十了,还一直嫁不出去,成了别人嘴里的老姑娘,性格变得更加古怪了。她要是住在家里,那非成天闹得鸡犬不宁不可,何况一辈子要强好胜的王大花现在也在家里住着,这俩人要是顶上了,怕是十头牛也拦不住。王三花越想越头痛。
孙云香在屋里东瞅西瞧,好几年没来大连了,孙世奇家又添了不少新摆设,她好奇地翻看摆弄着。王三花端着一盘子水果进来,孙云香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随之,抽着鼻子,又去闻闻盘子,说有股臭脚丫子的味道。
钢蛋看了眼盘子,想起王大花经常拿这个盘子盖在淹虾头酱的罐子上,钢蛋瞅了眼孙云香,说:“你个臭毛病!”
孙云香举起苹果要打,钢蛋转身就跑,差点撞倒金宝。看到金宝进来,孙云香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手绢,里面包着一个物件儿,说是老太太死时留下的传家宝。孙云香把手帕一层层打开,一个玉石雕成的扳指呈现出来,玲珑剔透。这扳指到他们这儿都四五辈了,以后就是金宝的了。孙云香用扳指在金宝的大拇指上比量着。金宝抚摩着扳指。钢蛋凑上来。
“没见过吧?”孙云香炫耀。
“就是一块破石头,没有金子值钱,你看,戴在金宝的手上,就像老太太的大棉袄,直咣当……”钢蛋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瞅着扳指。
“你懂个屁。”孙云香不悦。
这时,王大花回来了,手里提着些吃食,是猪头肉、猪下水,她今天的收入不错,知道孙世奇在家歇礼拜天,所以早早收了摊,回来想把这些东西给烀上,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王大花一进院子,三花就迎上去说了孙云香的事,她得提前给王大花打个预防针,让大姐提防着点那个不上腔的小姑子。王大花说没事,我好好待她,不怕处不好。
王大花一抬头,见一个傲慢的女人堵在南屋的门口,这应该就是孙云香了。
王大花讨好地打招呼:“金宝他姑吧?你来了……”
孙云香冷漠地打量王大花,说:“金宝他大姨啊这是,听孙世奇说,你来有些日子了,要住到啥时候啊?”一句话,把王大花呛了个跟头。
一旁的王三花连忙解围,让大姐先去吃饭。
“人家金宝他大姨自己开馆子,还能饿着?”孙云香话里藏着机锋。
王大花尴尬地笑笑,说:“啥馆子,就一个地摊儿,”说着自己回屋了。
“等等。”孙云香下了台阶,说,“我得住北屋。”
“云香,你不都在东屋住下了吗?”王三花说。
“我过去回回来都是住北屋。冷不丁换到东屋,还是不得劲儿。”
“你都好几年没来了,住哪屋不一样,还得不得劲的……”王三花不满。
“换一换吧,我和钢蛋住哪屋都行,明天我就给腾出来。”王大花一摆手,抬头朝厨房走去。
“等等。”孙云香说,“现在就换了吧,要不,我这一晚上都不用睡了。坐了好几宿火车,身子都快咣荡散架了,我就指着今天晚上这一觉,缓缓劲儿。”
王三花还要说什么,被王大花拦下,对孙云香说:“换,这就换!”王大花朝北屋走去。王三花瞅了眼孙云香,跟着去了北屋。
孙云香看着两人前后脚进了北屋,脸上现出胜利者的微笑。
王大花收拾着被褥,眼里噙着泪水。转念一想,跟她争啥,哪屋不是睡?再说,那小姑子也不是刁蛮了一天半天了,和她较真儿,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一想到年纪和自己一样的孙云香,至今也没寻着一个婆家,她就觉得这个老姑娘也怪可怜的,家世好的,人家不要她,家世不好的,她还看不上,眼高手低,个性又强,老大不小了,没个男人疼,又没个孩子,她心里能好受吗?一天到晚邪火能不往外冒?王大花这么想着就不再生气了,她对王三花说:“这几天,我出去找找,租个房搬出去,老住在这里也确实不方便。”
“这家有我,她不敢把你咋着。”王三花安慰大姐。
“老三,你不用劝我了,你这个小姑子本来就不是个善茬儿,你也知道我,见不得别人的冷脸子,我住在这,更得把你这个家搅得一锅乱,到头来,作难的还是你。有这个小姑子在,往后你的气不能少生了。再说,这些日子,姐摆摊赚了点,租房子的钱还是有的,你对姐好,姐记着呢。”
王三花眼里涌出泪水,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也没说出来,只顾抹眼泪。
“又要哭,你那眼窝子就是浅……”王大花说着,自己的眼里也噙了泪,别过身去擦拭。
姐俩哭完了,王大花从包袱里翻出一把菜刀,到厨房里磨起来。突然,院子里传来钢蛋的哭叫声,王大花提着菜刀就往外跑。
院子里,孙云香一手揪着钢蛋的耳朵,一手在劈头盖脸地打钢蛋,钢蛋疼得直叫,王大花举着菜刀,冲孙云香大叫:“你干啥?快撒手,信不信我劈了你!”
“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孙云香松开钢蛋,摊开手,手心里的扳指已经碎成了好几块,孙云香嘴里骂道,“个有娘养没爹教的玩意儿,他把我们老孙家的传家宝给摔碎了!”
一见钢蛋闹了祸,原本态度强硬的王大花立即败下了阵。
“碎就碎了呗,孩子也不是特味儿(故意)的!”王三花替钢蛋辩解。
“他就是特味儿的,兔崽子,你说,是不是特味的?”孙云香叉着腰,伸手又去扯钢蛋的耳朵。
“对,就是特味的,是我叫他摔的!”王大花一把扯过钢蛋,睁着孙云香,“你能咋着?”
“你个臭无赖!”孙云香叫着,操起一根木棍向王大花打过来,王大花一刀迎上去,菜刀剁在了木棍上,差点劈到孙云香,孙云香显然被唬住了,她定定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了。
三
吵归吵,闹归闹,但理也得讲,弄坏了东西就要给人赔,这是做人的本分。王大花表面上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可心里却守着基本的做人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