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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色清凉如水,天上,星星寥落,东一颗,西一颗地闪着。
这一天的生意不错,王大花关店比以往晚了一点。她刚从店里出来,就见夏家河匆匆忙忙往前走,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王大花叫了一声虾爬子,跑了过去,问他鬼鬼祟祟要去干什么。夏家河低声说有任务,转身又要走。王大花跟上去,嚷着要一起去。夏家河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俩人出了城。月光里,夏家河朝山顶爬去,王大花跟在后面,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是棒棰岛上的一座山,在这座山上,恰好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码头。夏家河擦一把额头的汗水,指着前面一个亭子,就是这里了。王大花有些纳闷,大半夜跑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就为看个光景?正这么想着,韩山东从亭子里闪出来,看到王大花,有些不满。
韩山东问夏家河:“你带她来干什么?”
没等夏家河开口,王大花就说:“我来咋了?我干了那么多事,不能来啊!”
韩山东没有说话,转身把两人带进亭子里。亭子里的石板上,摆了不少纸包的吃物和三瓶酒,臭鱼正坐在石凳上吃着东西,见夏家河和王大花过来,热情地起身打招呼。
夏家河看着山对面的码头,码头上星星点点亮着灯。夏家河有些不放心,炸弹送是送进去了,可究竟能放出个大礼花还是个钻天猴,就得看那洋玩意儿的威力了。
山上风大,干坐着受冷,几个人喝起了烧酒。韩山东拿起酒瓶,要给夏家河倒酒,夏家河忙拦住,只是拿起一个正阳楼的熏猪蹄来啃。
臭鱼又拿起酒瓶子给夏家河倒酒,夏家河推开。
臭鱼说:“哥,三瓶哪,你不喝这算谁的?”
一旁的王大花舔了舔嘴唇,夏家河看着王大花,问:“要不……你来点儿?”
王大花嘿嘿一笑,说:“这山上,是……是有点冷哈……”
臭鱼有点吃惊,忙抓过酒瓶给王大花倒酒。王大花一连喝了几杯,脸上泛着红光。
码头上,灯光依旧星星点点。从哈尔滨来的货车一小时后进港,按照小鬼子的计划,明天早上六点就可以准时装车了。青木今天还接到了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的电话,就是为这批被服的事情,东北抗联闹得太凶,这批被服一到,部队就可以进山剿匪了。这东北地区,一到冬天,天寒地冻,实在是太过恶劣,这批物资就是为确保日本兵在吃饱穿暖的情况下,对抗联展开攻击。所以,这两天码头上全是从日本本土运来的御寒物资。而夏家河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物资毁掉。现在,炸药已经装好,他们就等着看戏了。
三瓶烧酒已经喝了一半,韩山东看着臭鱼,嚷着:“你吃多少啊,这一大半东西都跑你肚里去了。”
臭鱼喝了一口酒,笑着说:“我可不做饿死鬼。”
“你这条臭鱼,就不能说句吉利话!”
臭鱼嘿嘿笑起来,说:“吉利话动听,可没半点用。如果有哪一天我让小鬼子抓了去,要么我自己了断,要么你们帮我了断,反正,我不去遭小鬼子那份罪。”
韩山东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那是下次点火的引子。臭鱼看了看,揣进了怀里。韩山东起身告辞,今晚的好戏他看不了了,夜里还得去开一班电车。臭鱼就说去放个水,也跟着韩山东走了。他想,夏家河和王大花在这里打情骂俏,他在显得不合适。
夏家河起身,朝码头望去,码头里宁静一片。
王大花打了个酒嗝,说:“这酒还挺冲。”
“你酒量见长啊。”
王大花看夏家河缩着身子,就脱下自己的外衣,塞给夏家河,说,“叫你喝点你不喝,看你冻得个熊样吧,穿上!”
“你的衣裳我哪能穿!”夏家河想了想,说,“我抱抱你吧,抱抱就不冷了。”
王大花有些不好意思,嘴里骂了句死虾爬子,身子却凑了上去。王大花依偎在夏家河的怀里,不再是粗声大气的嚷叫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也变得轻了,柔了。
夏家河想到那天王大花涂脂抹粉的模样,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你那天为什么打扮成那样?”夏家河问。
“啥也不为。”
“不对,你是想把他们俩比下去。”
“我比他俩干啥?”王大花想了想,说,“我比他们俩岁数大,想捯饬得年轻点。”
夏家河深情地拉住王大花的手,说:“你不用跟她们比年轻,你年轻的样子,早就刻在我心里了。”
码头上,夹在蒲包间的定时炸弹在跑,秒针奔向了十二点。夏家河拥着王大花,两人温情正浓时,突然,“嘭”的一声轰响传来,天光大亮。两人都是一惊,抬头看去,码头已经着起了大火,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王大花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了,她紧紧抱住夏家河,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王大花给自己倒上酒,夏家河也伸过杯子,今天高兴,一定要喝点。王大花有些担忧,就把一只快倒空的瓶子里不多的一点酒给了夏家河。王大花拿过另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欲跟夏家河碰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拿过夏家河的瓶子,又喝了一点。两个酒瓶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远处的码头上,火越烧越大。
几口酒下肚,夏家河已显醉态,起身对着码头的方向挥着胳膊,语无伦次地喊道:“着……着,使……使劲着……都给我着……着光了!”
夏家河一把抱住王大花,嬉皮笑脸地噘着嘴要亲王大花。
王大花躲着他,说:“行了行了,这哪是亲嘴,赶上拱猪啦!”
夏家河结结巴巴地说:“姐,大花,我高兴……我要娶了你……”
王大花的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似的,一时愣住了。又过了好一阵子,王大花架着夏家河,艰难地往山下走。好在路并不远,没多久就下了山。
夏家河已经烂醉,不省人事了。两人趔趄着往前走,一路上,夏家河的嘴就没闲着,走着走着,突然一把推开王大花,拉开架势,晃着身子迈步上前,捏着小嗓唱起《穆桂英挂帅》来:“穆桂英我家……家住在山东,穆柯大……大寨上有俺……俺的门庭……”
夏家河唱了两句,脚下一软,差点绊倒。王大花忙扶住他,说:“别吼了,把狼招来就毁了……”
夏家河说:“我回去就发……发电报,给毛……毛主席发……发电报,让毛主席也高……高兴高兴。”
“喝口猫悄就这个熊样,毛主席能拿酒瓶子削死你!”
夏家河哧哧笑着。
“虾爬子,你可给我记住了,在山上你可说了要娶我,这回可不是我逼的你,明天酒醒了,你不许赖账!”
“不……不能!”夏家河大着舌头说。
一辆汽车疾驶而来,车上坐的是青木正二。码头起火,青木正二气得发疯了。因为怕出意外,看守仓库的卫兵,都换上了帝国的士兵。可是,还是出事了。他把木户英一留在码头,继续追查失火的原因,一个人想回来静一静,明早要向关东州司令部写一份情况报告。
车灯照在路上,前面一对搀扶的男女脚步踉跄,显然是喝多了。汽车响着喇叭,女人拖着男人想闪到路边,男人并不顺从,喇叭声让一直闭着眼睛的青木正二睁开眼,向前面看去,女人回头的一瞬间,青木正二看清了,那是王大花,她搀扶着的男人是夏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