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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财急忙走出大门,站在门楼子的台阶上,满街道跪的都是三家庄的乡党,白衣白帽白鞋白孝,都跪得端端正正,没有一丝轻浮。在车户们后边,又是戴着孝的马车,不知道后边的车都排到啥地方。满街道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说道。张富财见吴老大竟然把马车帮整治成这个样子,禁不住在心里感慨:狗日的崽娃子,把事情办到这份儿上,让我咋说呢。崽娃子用软刀子逼我哩,我这辈子要败在这娃子手下啦。他还是走到吴老大跟前,双手把他拉起,说:你做的事情让我啥话都说不出来!他把吴老大拉起后,又抱拳对车户们喊:乡党们都请起来,我张富财多谢各位乡党前来吊孝!
车户们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没有一个动弹。吴老大转过身子,对车户们说:都给俺富财伯磕头!车户们对着张富财磕了三个头。吴老大又对他们说:富财伯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吧。车户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膝盖上的灰土。
吴老大给张富财说:咱这些车户常年在外野惯了,有些规矩不懂,把一条街道都弄得尘土喧天,你老包涵。张富财说:这有啥哩,身上有土就要拍,我咋能怪罪哩。他给吴老大说完,又给执事人交代:你派个人到老马家羊肉泡馍馆,把馆子给咱包了,晌午出殡以后,俺村的乡党全到老马家。你给他们掌柜说清楚,羊要才杀的肥羊,酒要柳林镇的西凤,要俺村的乡党吃好喝够。
张富财看着执事人跑开了,又给管家交代:你这阵就到咱的钱柜上取些银元,给来吊孝的乡党一人一块。乡党们对咱有情义,咱也不能亏待乡党。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大,百步内的人都能听见。
吴老大又给张富财行礼,说:富财伯,你对乡党的情义俺永辈子都忘不了,我替俺车户谢富财伯啦。吴老大给张富财说过,说:俺都带着礼哩,让他们挨着送进去。
车户们捧着礼,排着队朝大门里头走。送丧礼有讲究,都是上等的绫罗绸缎,截成一丈二尺长,或者两丈四尺长,有的干脆买来杭州产的缎被面子。主家有专门收礼的账房,孝子们把礼送上后,账房就记下名字,给礼品上写张白纸条子,条子上写着谁送的礼,就把缎被面子或者绫罗绸缎悬挂在墙上。收的礼越多,证明主家的声望越好,主家的脸上越光彩。张富善阵亡后,队伍上送的丧礼都是花圈,花圈这东西洋派,不实用,拉到坟上一烧,就啥也没有了。乡党跟亲戚们送的丧礼实用,出殡以后把这些东西再送到店铺,照样当新的朝出卖,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三家庄马车帮一下子就送了一百二十多份礼,在院子里悬挂不下,悬挂到大门外边,顺着街道两边延伸,挂满了一条街道,又引起看热闹人的感慨。
出殡时,又让张富财荣耀了好大工夫。队伍上派来几百个兵,胳膊上戴着黑箍,整整齐齐地站门口。兵们的旁边站的是白衣白孝的车户,人数比兵们还多。几个吹鼓手班子比着赛吹打,声音一阵一阵嘹亮。
棺材抬出大门,朝着西安南郊的陵园走去。走在最前边的是吹鼓手班子。接下来是兵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子,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脚步把街道震得嗵嗵响。兵们抬的棺材跟在队伍后边,棺材后边是张富善的儿子、孙子、儿媳妇,孝子们牵着一根麻绳,扯着喉咙哭。尤其那些女人,一边哭一边吼,吼的声音跟唱的秦腔差不多。西安人讲究,女人的哭声越大,吼的声音越响就越孝顺,所以这些媳妇女子,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吼。张家孝子后边是三家庄的车户,他们顺着张家的那根麻绳,也排成一溜,四五百个人排了一里多路。车户后边是戴着孝的马车,一百多挂马车又排了一里多路。出殡的队伍前头出了南门,后头还在南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