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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军队的阵地延长了一百多公里,还在中条山附近的县城布防。战斗开始了,孙蔚如带领的三十八军从未经过如此残酷的战斗。从民国二十七年夏打到民国二十九年深秋,历时两年四个多月,一些阵地和县城先后失守,中国军队又和日军反复争夺,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但主阵地一直控制在中国军队手里。最后,日军疯狂至极,不惜孤注一掷,倾其血本,派出大批军队进攻中条山主阵地,孙蔚如的军部就在主阵地后边。
日军的炮弹冰雹样朝中国军队阵地上砸,天地间充盈了炮弹的飞行声、落地的爆炸声,人们能看见炮弹在空中相撞的爆炸。中国军队的大炮刚一开火,就遭到几十倍大炮的围轰,几分钟工夫就被对方摧毁得只剩下一摊烂铁。日军的炮兵毫无顾忌地把炮弹朝中国军队阵地上倾泼,各种口径大炮的轰鸣,各式炮弹落地的爆炸,交织在一块,形成排山倒海的呼啸。刘顺义站在孙蔚如身边,看着空中炸起的枯树、草屑、石碴、土尘、老根、泥块,还有被炸碎的中国士兵的脑袋、断臂、身躯。猛然,一颗炮弹在离孙蔚如和刘顺义不远的地方爆炸,随着硝烟灰埃泥块的暴起,一个卫士被炸得腾空而起,在空中爆裂成几十块骨节肉缕,随着硝烟泥块灰尘弹片落下,迸溅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惨白的带着鲜血脑浆的大半个头骨,落在孙蔚如、刘顺义脚前,一个眼珠冒出一寸多长,死死地瞪着孙蔚如、刘顺义。
孙蔚如看了刘顺义一眼,眉毛翘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说。他们浑身都是灰尘,衣服被硝烟弹片弄破多处,也粘附着死人的鲜血和肉丝。
孙蔚如说:到前头看看!一挥手,径直向前沿阵地走去。
司马副官和魏老二跟在他后边,司马副官是老军人,很镇静。魏老二就显得害怕,走路都战栗发抖,还是装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司马副官朝孙蔚如前边紧走几步,挡住他说:这里已经很靠前边了,你不能再朝前边走了,前边太危险!孙蔚如一把推开他,吼:到这地步命都不值钱咧,活过今天活不过明天,看老天爷保佑谁哩!骂完,又大步朝阵地走去。
刘顺义牵着孙蔚如的战马和他的战马,紧跟在后边。
这几天,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时,他不止一次地扑倒孙蔚如,把他压在身下,脊背上的衣裳叫弹片炸破多处,棉布被战火烧得焦黑,一颗小弹片还戳在尻子上,他没有发现也没有感觉,卫士看见了就大呼小叫:刘总教官,你的尻子受伤啦!他这才感到尻子上火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混着黄土的血泥糊了一手,骂:小日本也孝顺了老子一块!用手捏着那块露在外边半截的弹片,牙齿一咬就拔出来,嘴都没咧一下。
阵地叫炮弹翻了一遍,有的地方被炮弹翻了不止三遍五遍,虚蓬的焦土有半尺多深,全烧成黑褐色,埋在他们脚脖子上边,脚在里面热灼得难受。到处都是中国军人的死尸,鲜血被焦土烘干,他们用各种僵硬的姿势倒卧在阵地上。活着的官兵都是背对黄河,胸脯对着敌人,趴伏在战壕上,睁着带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动静,全然没有顾及他们的到来。猛然,刘顺义看见一具日本兵的死尸,还有一具中国军人的死尸,日本兵的刺刀和中国军人的刺刀都插在对方的肚子上,他们已经窒息了,痛苦地扭曲着身子,靠在战壕墙上。
日军又一次冲锋了。
孙蔚如用望远镜观看着战场的形势,摘下望远镜后对传令兵说:通知部队,把敌人放进一百公尺内再射击,要精度瞄准,节省弹药。部队伤亡惨重,他虽说是集团军的军长,实际指挥的部队不到两个团的兵力,他只能把自己当团长使用。
传令兵答应一声,冲出指挥部。
中国军队阵地正面,离日军只有五六十公尺了,中国军人趴在战壕边一枪一枪地射击,一排一排的日本兵倒在阵地前边。刘顺义捡起一位阵亡国军的步枪,对准日军射击。焦满仓从倒在战壕的国军身上翻出子弹,送到刘顺义手边。
日军的冲锋并没有因为国军的射击而减缓,他们端着三八大盖,端着歪把子机关枪,踏着倒下的同胞尸体,潮水般地朝着中国军队的阵地扑涌。刘顺义的射击准确极了,子弹只要射出枪膛,肯定钻进敌人的眉心,不浪费一颗子弹。他的准星和缺口的平线又一次瞄准日本兵,右手食指已经扣了第一道火,再轻轻用上一点力气,这个日本兵的眉心肯定被子弹打出一个窟窿。突然,他发现马上就要毙命的这个日本兵竟是个娃娃,只有十五六岁,脸上的尘污都遮盖不住令人怜悯的稚气。他从这个日本兵的冲锋动作中看出是个新兵,连起码的自我保护动作都不会。他停止了扣动扳机的动作,实在不忍心击毙这个孩子。略一琢磨,掂起步枪顺着战壕跑了十几步,从侧面向这个日本娃娃兵射出了一颗子弹,击中他扣扳机的右手食指。随之,又对着他的小腿射出一颗子弹,这个娃娃兵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