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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汉代惠帝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危十三度。儒生们以为,这是五月微阴始起而犯至阳,至其八月,宫车晏驾,有吕氏诈置嗣君之害……
同样类似的还有孝昭元凤元年七月己亥晦,日有食之,后六年,宫车晏驾,卒以亡嗣。
但如今天子富于春秋,自从结束服丧后,皇帝刘询身体健康红光满面,根本不像会出事的样子,所以这一条只是反贼们心里嘀咕无人敢提。
《易》博士田王孙因为才出了俩不肖徒魏相、梁丘贺入狱之事,这次十分保守,他以为,这对应去年冬天,楚王刘延寿“谋反”。
“孝昭始元三年十一月壬辰朔,日有食之,在斗九度,对应燕地。后四年,燕剌王谋反,诛。”
但天象是作为预警,已经发生过的事应与此无关。
《公羊春秋》的博士比较阴暗,低声说,这或许预示着,丞相要挂了:“元狩元年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明年丞相公孙弘薨。”
前排的老丞相韦贤抖得更厉害了,不就因为他是学《榖梁》出身的鲁地儒生,和公羊齐儒政见不同么?有必要这么咒人家么。
《尚书》的博士则比较大胆,嘀咕道:“执政欲伐匈奴,使赋敛不得度,民愁怨之所致也。所以使四方皆见,京师阴蔽者,赋敛兹重,而百姓屈竭,祸在外也。”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一件猜测没敢说:“日月虽不同宿,然阴气盛,故薄日光也。”
太阳永远是皇帝的映射,而处于阴位的月亮,多指向大臣,上天是否在警告,大将军霍光专权太久,迟迟不归政?此阴阳错位,将导致天下大乱?
各路学派都有一套依据,牛鬼蛇神们低声吵吵个不停,任弘只觉得嗡嗡如乱蝇。
但任弘现在什么都不打算说。
一来,任弘不认为自己现在的知识量,能驾驭得来复杂的日月运行规律。即便他能预测下一次日食,也是许多年后才能证实,为此要跟人嘴炮几年几十年,浪费时间,何必呢。若是预测错了,反被吃这碗饭的天官、博士们打脸,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其二,科学是大胆质疑,但身为政治家,说话却得格外小心,因为你的每句话,都会被无数双眼睛加以解读,再在传播过程中歪曲了本意。
任弘仰天大笑来一句:“没有人比我更懂日食”,发惊人之言倒是简单。
但解构与天子性命、皇朝国运息息相关的日月星辰,影响可比乐游原上掌控雷电大多了。
后世的王充敢说日,是因为他只是小官,并非重臣。
而任弘已入中朝,列为公卿,与当初刚入长安的愣头青自不一样了,很多话他带着科普心思说出来,却很容易被曲解成暗含政治目的,谋反之类的大罪名分分钟往头上扣。这么做还会触及到皇帝底线,恐怕连刘询都要翻脸来和他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