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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李护士问他想什么呢，他就脱口而出想爷爷了。
李护士换药的手顿了一顿。
伤在后脑勺，换药的时候会松开胸以上的绳子，人可以小幅度的活动一下，牟剑辉扭头对上李护士的目光，那眼神是笃定的“胡扯”二字，你不应该有爷爷。我们真那么熟吗？
“我看过你的档案。”李护士手指微凉。“趴好。”
牟剑辉心说档案就一定是真的吗，然后想到那个年代的人是认真的，不敢欺骗组织的，那时候的工作也是细致的。
他想起爷爷因为历史问题大半生都在接受审查，全家人都替爷爷不值。
然后他觉得李护士的语气更像是善意的提醒。至少不含敌意。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跳脱地猜测李护士跟他一样来自未来。如果这个李护士所作所为是因为这个牟振中呢？因为认识所以维护？
就是同名同姓，大致条件吻合，牟剑辉也还是谨慎地没有认为这一定就是自己的爷爷，也许是平行时空，另一个地球，也许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弥补自己对爷爷的愧疚。
如果真穿成自己的爷爷，那当然好。重走一走爷爷当年走过的路，亲身经历爷爷经历过的事情，能更好的了解爷爷，弥补自己的遗憾。
如果不是那就替这位与爷爷同名又有相似经历的前辈好好活一回，作为对历史的致敬。
而自己呢，并不特别在乎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回不回得去。走哪儿算哪儿，哪死哪儿埋，从小就这样。但能活着还是好好活着。
山中连续暴雨引发了山洪。正面大规模战斗结束了，土匪表示退出受灾区域，不会趁火打劫。但解放军的救援人员也上不来。村民群情激愤，炸毁了下山的路。派出去的战士牺牲了，都不确定是谁下的手。担心水源食物有问题，只敢喝收集过滤的雨水露水。又不敢信任阿乇父女。
阿乇女儿说得很对，人喝露水吃竹笋都能活下来，可心慌了乱了就要出事情。她扰乱军心，被禁足不能出院子。她也安生，每天就是洗绷带煮纱布挂在竹棚里晾干。外面一直下雨，晾不干也没办法。
竹棚里除了伤员牟公安头顶上，其他地方晾满了绷带纱布。牟剑辉莫名想到婴儿的尿布，感觉像在坐月子。
阿乇女儿问他傻笑啥？
阿乇女儿是不被允许和伤员接触的，也不允许和战士说话，她就自说自话。现在因为连日大雨挤在一起，不说话不现实，而且形势严峻，大家都没法儿紧绷着。
之前牟剑辉以为的名字原来只是个称呼，就像有的地方称小姑娘为妹妹。而姑娘芳名是不能乱问的。牟剑辉闹了个乌龙。所以他始终不知道阿乇女儿的名字。其他人也一样。这导致他们没把人对上号，后面有很大的影响。
牟剑辉因为觉得这个阿乇女儿别扭所以也不怎么接她的话。
就是觉得她身上那股儿天真烂漫也是真的，情态风流也是真的，率真爽利是真的，心思深沉也是真的。
他暗暗防着她，可她什么都没做。
牟剑辉发现自从他成为这个牟振中，他开始变得多疑。在这个环境下是必要的 但牟剑辉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塞给自己。牟剑辉突然生出几分惧意，害怕自己慢慢被改变，被同化，被取代。他第一次开始畏惧死亡。原来不怕死是因为死得太快，来不及想太多。
牟剑辉在梦魇中经历了一场濒死体验。现实状况是负责看押的战士在梦游状态下给伤员包扎，结果拿绷带裹住了牟剑辉的脖子，导致牟剑辉窒息 。
那名战士的战友牺牲在他怀里，他徒劳地救助，没能挽回。这成了他的心结。他开始梦游。但不频繁。至少这次上山的战友们不知道，否则不会安排他守夜 。
最近频繁的伤亡和危险的处境让人压力太大，那个战士不是唯一。
再困在这里，会出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