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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过神，缕缕细碎的朝阳钻了进来，照在这一方天地。
做鬼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鬼也会做梦。我自嘲般笑笑，缓缓爬起身，飘到了合壁之外。
外面天光亮，我不适应地眯起眼。任何鬼怪都不喜阳光，有的是见不得，有的是不能见。我自从成了鬼魂，就再难以面对朝阳。
悠悠然飘过这座山头，我又漫无目的地坐在另一座山头之上。
梦到前尘往事，我竟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我还记得那段欢愉短暂的的日子，忧的是我纵使成了鬼也无法忘怀。
人们都说喝了孟婆汤能忘却前尘旧忆。我生前干巴巴地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死了，却被阎王告知无法投胎转世。
我自是气的，人都死了，喝碗孟婆汤还如此艰难！怎叫我了却心愿！
气不过的我偷偷摸到奈何桥上，偷偷摸来一碗孟婆汤，偷偷灌了一碗下腹，然后……我闹肚子了。
我实在是难以相信，鬼魂也会闹肚子。我疼的满地打滚，滚到了阎王殿门口，惨兮兮地哭喊“阎王救命”。可是旋即一想，自己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命？于是又扯着嗓子叫“阎王救鬼”。
阎王被我嚷的不行，出来一看，心里登时比明镜还亮。呵呵冷笑一声，赏了我两个字：“活该。”
大门砰的关上，徒留我一只孤魂野鬼边哭边嚎外加边疼了整整三日。
最后还是孟婆看不下去，抬手给了我一汤勺，我才稀里哗啦地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我想起了那三日的惨状，只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从此再无法对孟婆汤有什么念想。
我站起身，回望对面的山头。袅袅白云，薄薄晨雾，朝阳刺破云楼倾洒而下，金光潋滟。
……
我尾随一队新晋的鬼魂，企图混进地府搞事情。刚走到黄泉路尾，只差临门一脚就要得逞。谁料，身后传来一道惊雷：“最后那只鬼，你等等。”
这声音我颇为熟悉，乃是阎王为防我混进地府而专门派人守在地府门口的鬼差。我与这位鬼兄斗智斗勇，深感对方尽忠职守，兢兢业业。
我与他斗了数年，还斗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慨。偶尔实属无趣，便厚着脸皮蹲在地府门口与他谈天，他便耐心地听我一只鬼说。等到换岗时分，就提溜着我扔回人间。
近些日子不知怎的，地府的看管更加严密了。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走到黄泉路，如今怕是又要打倒回人间——重新来过了。
我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佯装自己是一只嗔鬼，听不见也看不见。可惜这并未起用，鬼兄提着我的后脖梗，把我转了个圈......
我便与他大眼瞪小眼。
“大人，我就去投个胎……”我讪笑。
鬼兄身旁跟了只眼熟的鬼差，听我这话也笑了：“大人莫要开玩笑，就算忘川河的水干了，您也不一定能投胎。”
“……”
我被堵的哑口无言，幽幽地瞅了那鬼差一眼，直觉痛心疾首，恨不能以头抢地耳。
鬼并非他鬼，正是那日与我在乱葬岗聊天解闷的鬼。我暂且称他为鬼小差。
我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往回飘，还回头看了看方才那对鬼魂。这一眼可了不得，正巧就瞅见一只鬼飘飘忽忽离了队，散在白雾朦胧中不见踪迹。红光乍现，可又很快恢复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