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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巴士载到这里的途中,如同此刻,风也曾突然停歇过三四次。每次我都认为,出于不可知的原因,气象状况会急剧变化。但这种猜测是错误的吗?有什么地方是例外地没有刮风呢?如果现在这一瞬间回到那些地方,会不会像这里一样,在寂静中飘着鹅毛大雪?

我下车之后再次出发的公交车引擎声被雪的寂静迟钝地吞噬。我用手掌擦拭落在睫毛上的雪花,寻找方向。在这条环岛巴士行驶的公路旁,支线公共汽车不会停车。我得想起以前仁善把我载下来时告诉我的十字路口车站的位置。是在哪一个转角拐弯呢?我决定先往前走,不会有迷失方向的顾虑,只要向着山中飘动的巨大雪云团走去就可以了。如果在那个转角处没看见车站,再掉头往回走就行。

太安静了。

如果不是额头和脸颊被雪花撞击、凝结产生的冰冷感觉,我会怀疑这是身处在梦境之中。无论在哪里都看不到人或车辆,难道只是因为暴雪吗?卖鳀鱼汤面和水拌生鱼片的餐厅灯光熄灭,难道因为是星期天吗?倒放在餐桌上的铁制椅子、倒在餐厅地板上的招牌,四处都散发出仿佛长时间停止营业的气息。挂着粗劣招牌的户外用品店拉下铁卷门。服装店的假人模特儿穿着单薄的秋装,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上方覆盖着米色的布。在这个寂静的小镇上,亮出灯光的只有街角的小超市。

我必须在那家店里买到手电筒和铲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在小商店里买到这些东西,但至少可以问一下购买的方法。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借到,也可以确认进入仁善村子的公交车在哪里停。这时,店里的灯光熄灭,一个看似老板,穿着夹克的中年男子开门而出。他以熟悉的动作把链子缠绕在玻璃门把手上,瞬间锁上大锁。我加快步伐。

“请等一下。”

他坐上停在商店前面的小型卡车,我开始跑起来,不停地擦拭掉落在睫毛上的雪花。

“请等一下,大叔。”

数万片鹅毛大雪似乎吞噬了我的声音。

卡车发动的声音在雪花的寂静中迟钝传开。卡车向着空荡荡的道路倒车,我朝驾驶座挥手,用眼睛追逐瞬间远去的卡车背影。

***

我再也不跑了,就如同雪花落下的速度与时间的流逝一致,我奇妙地感觉自己的脚步也要加以配合,于是我开始步行。卡车到达十字路口之后,往港口的方向右转。我抬头望着山的方向,远处的那个标志牌是我正在寻找的车站吗?

在湿黑的柏油路上,我每一瞬间都在横穿数千朵的雪花落下、消失的人行道。走到距离那个标志牌五十米处时,才确定是公交车站。没有任何建筑物可以躲避雨雪,没有标明路线编号和说明,只有画着一个小巴士图标的铝制标志牌挂在铁柱上,迎着风雪。

***

我向着车站走去,心里想着,就像风停止吹袭一般,这场雪会不会突然停息呢?但是雪的密度反而越来越高,灰白色的天空似乎正无止境地生成雪花。

小时候我读过,要想生成一朵雪花,需要极度微细的灰尘或灰渍的粒子。云不只是由水分子组成,也充满经由水蒸气从地面升起的灰尘和灰渍的粒子。当两个水分子在云层中凝聚成雪的第一个结晶时,灰尘或灰渍的粒子就成为雪花的核心。根据分子式的不同,六种不同的结晶会掉落下来,与其他结晶继续聚集。如果云和地面之间的距离是无限的,雪花的大小也会变得无限大,但落下的时间无法超过一个小时。经由无数次聚集的树枝状结晶之间因为空荡,所以雪花很轻。雪花会把声音吸进那个空间中,让周围实际上变得很安静。由于树枝状结晶向无限的方向反射光线,所以不带任何颜色,看起来十分洁白。

我还记得那些说明旁边所附的雪花结晶照片。为了保护彩色图版,那本书是和薄薄的油纸一起制版的,翻过半透明的油纸后,各种模样的结晶充斥一整页,我被那种精致所折服。有些结晶不是正六角形,而是光滑的直六棱柱的形状,在下端用小字注明在雨和雪的边界上具有这种形态。之后有一段时间,每当下雨夹雪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银色细腻的六棱柱形。下鹅毛大雪的日子,我曾将深色大衣的袖子伸向空中,凝视毛绒上的雪花变成水滴。想到在图片上看到的正六角形的华丽结晶会在其中凝聚无数次,就感到头部眩晕。雪停后,我虽醒来好一阵子,但仍闭着眼睛想象。也许外面还在下雪也未可知。想象自己趴在地板上写着枯燥的假期作业,而房间里竟然下起雪来,落在刚刚拔出倒刺的手上、落在头发上和橡皮擦屑散落的地板上。

奇怪吧?那雪。仁善注视着病房窗外喃喃自语时,她想起的也是这些感受吗?从天上怎么可能落下那样的东西?她询问时并未注视我的脸,像是向窗外的某个人静静地抗议一般;就像雪花的美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一样;就像很久以前在岁末的夜晚也曾经那样低声细语一样。

下雪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在学校操场上徘徊到夜深的小女孩儿。

仁善头上堆积着雪,好像戴着一顶白色毛线帽。我塞进大衣口袋里的双手冻得僵硬。

每当我们在雪上留下脚印时,就会响起如同盐巴被揉碎的声音。只要下雪,我就会想起那些事情,虽然不愿去想,但总是会想起。

***

走到车站的瞬间,我吓了一跳。

本以为没有人,但一位看来至少八十岁的老奶奶弯腰拄着拐杖站在那里。她留着白色短发,头戴浅灰色的毛帽,披着同样颜色的绗缝外套,穿着古铜色带毛的胶鞋。老人歪斜着头注视着走近的我。我向她行注目礼,但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以为她没看见,于是再次打招呼,她布满皱纹的瘦削脸上仿佛露出模糊的微笑,然后迅即消失。

她之所以不显眼,可能是因为她站在积雪的树下。浅色的毛帽和外套成了保护色。太奇怪了,公交车行驶在海岸公路的一个多小时当中,没有看到任何树木上积了那么多的雪。因为强风肆虐,雪花完全都被吹走了。是不是因为雪的密度极高,所以风停止后没过多久也能覆盖住树木?

我回头看老人视线中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我和她并排站着,我观察她的侧脸,她也慢慢地转头看我。平淡的眼神,短暂与我的眼睛对视。她的目光不那么亲切,也不是漠不关心,隐约地透露出温暖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想起仁善的母亲。身材矮小、五官精致,最相似的是无心和微妙的温暖互相结合。

可以跟她搭话吗?

如果是仁善,一定会很容易进行对话。一起出差旅行的第一年,我们负责采访名山及山下村落的风景,无论在什么地方,仁善都会很快和老奶奶们亲近起来。她毫不犹豫地问路、豪爽地分享食物、寻找可住宿一夜的民宿。当我问她秘诀是什么时,她回答:

也许是被像奶奶一样的妈妈抚养长大的缘故吧。

细细想来,她制作的电影也大多是讲述被称为奶奶那一辈女性的故事。我猜想她们之所以愿意接受采访,是因为受到仁善亲和力的影响。当她们说不下去、凝视着镜头陷入沉默的时候,仁善坦率而爽朗的面孔一定会带着鼓励的神情直视她们。

越南的当地向导为独自住在丛林中偏僻村落的老人翻译仁善问题的场面中,我也在想着画面中没有出现的仁善的面孔。

“这个人问您对于那天晚上有没有想说的话。”

在翻译得多少有些生硬的韩语字幕上方,一位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的老奶奶凝视着镜头。她小而瘦削的脸上,眼神特别敏锐。

为了想问您这些问题,她专程从韩国来越南。

老人终于张开嘴唇。她看都不看翻译一眼,以惊人的集中力凝视着镜头回答。

“好吧,我告诉你。”

她的目光穿透了相机镜头,也穿透了站在镜头后方的仁善的眼睛,甚至直刺我的双眼。在那一瞬间,我想那是她等待这次见面的回答,那简短的同意话语里,包含了她全部的人生。

***

老人的毛帽上积雪越来越厚。她投以视线的十字路口依然寂静,出现动静的只有落下来的鹅毛大雪。

我鼓起勇气叫她。

“叔叔。”

仁善曾经告诉我,在这个岛上,应该叫长辈叔叔。

大叔、大婶,爷爷、奶奶,这样称呼的人只有外地人。先叫叔叔,即使不会说济州话,听的人也会觉得这人在岛上生活了很久,所以戒心会降低。

“等了很久了吗?”

老人以淡漠的目光转头看我。

“公交车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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