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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新世界!”他们齐声喊着,举起酒杯,叮叮当当地碰着杯。
“一支华尔兹……”埃莉诺说。萨拉在桌上敲着华尔兹的节奏。埃莉诺开始跟着节奏哼了起来:“蹦擦擦、蹦擦擦、蹦擦擦……”
五个盛满黄色液体的酒杯聚在了一处。
玛吉点点头。“在卧室里,一支华尔兹。”她说。
“致新世界!”他们喊着,喝着。酒杯里的黄色液体上下晃动。
“我年轻时,男人们都爱我……玫瑰和紫丁香垂落,当我年轻时,当我年轻时。你还记得吗,玛吉?”她看着姐姐,似乎她们俩都记起了同样的东西。
“现在,尼古拉斯,”萨拉说,砰地一声把酒杯在箱子上放下,“演讲!演讲!”
“我年轻时,常常跳舞。”她哼着。
“女士们,先生们!”他开口说,像个演说家一样挥着手,“女士们,先生们……”
“跳舞……”萨拉重复道。她开始用叉子在桌上敲起鼓来。
“我们不要听演讲。”里尼打断了他。
“……跳舞。”她说。
埃莉诺很失望,她很想听演讲。不过尼古拉斯似乎对自己被打断坦然接受了,他坐在那儿点头微笑着。
“我记得这把椅子。”她对玛吉说,“你母亲……”她说。但她总是看到尤金妮动来动去,没见过她坐着的样子。
“我们上楼吧。”里尼说,把箱子推到一旁。
胡椒瓶就是昏黑的荒野,埃莉诺看着它想着。事物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酒是这样,战争也是如此。事物似乎失去了表皮,从表面的某种坚硬之下被释放了出来,就连她这会儿看着的那把镀金兽爪的椅子,似乎也变得长满了气孔,就在她看着的这会儿,它似乎在散发着某种热情、某种魔力。
“离开这个地窖。”萨拉说,伸直了胳膊,“这个粪土堆成的洞穴……”
“月亮正从昏黑的荒野上升起。”萨拉喃喃道,碰了碰胡椒瓶。
“听!”玛吉打断了她。她举起了手。“我觉得我又听到了枪声……”
“你不能再喝了。”尼古拉斯说,移开了酒瓶。“她以为她自己,”他对埃莉诺解释道,“站在塔尖,向身穿盔甲的骑士挥舞着小白手绢。”
他们倾听着。仍然有枪声,但是很远。从远处传来似乎是波涛拍岸的声音。
“我是应该,”她叹了口气,“可他接着晃了晃马缰说:‘永别了,永别了!’”她伸出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他们只是在杀死别人。”里尼残忍地说。他踢了踢木箱。
“她出生于,”他说得颇有些严肃,“波兰最尊贵的家族之一。可我父亲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平民……你应该更加自制。”他又对着萨拉说道。
“你必须得让我们想想别的东西。”埃莉诺说。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戴上了。
“他母亲是一位公主。”玛吉说得像是在打趣他。埃莉诺想,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表链上有一个海豹。他戴着的表链上有一只很大的老海豹。
“里尼说的都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尼古拉斯悄悄地对她说,“那只是孩子们在后院里放烟火。”他咕哝着,帮她脱下了晨衣。他们上了楼。
“不,”尼古拉斯转回头说,“我是波兰人。”
埃莉诺进到了客厅里。这里比她记忆中的更大,非常宽敞舒服。地板上散落着报纸,炉火正明亮地燃烧着,这里暖和又愉快。她感到非常累,跌坐进一把扶手椅上。萨拉和尼古拉斯落在了后面。她猜其他人正在帮保姆把孩子们抱上床。她往后靠坐在椅子上。一切似乎又变得安静自然了。巨大的平静感笼罩着她。这感觉就像是本来有另一段时光被赐予给她,然而却因为死神曾临她心里某种个人的东西被夺走了,她感到——她在寻找恰当的词;“免疫了?”是这个意思吗?免疫,她想着,茫然地看着一幅画。免疫,她重复道。那是一幅有山有村子的画,也许是在法国南部,或者是意大利。画上有橄榄树,山坡旁簇集着白色屋顶。免疫,她想着,看着那幅画。
“美国话,”里尼说,“他是个美国人。”他朝尼古拉斯点点头说。
她听到楼上的地板上轻轻的砰一声。她想,可能是玛吉和里尼又在把孩子们安顿上床。还有一阵轻微的吱吱声,就像是睡梦中的鸟儿在巢中叽喳。枪战之后此时令人感觉非常私密、非常平和。这时其他人进来了。
“什么是‘瞎掰’?”她问里尼。因为她不懂这个词。
“他们怕吗?”她坐了起来,说,“——孩子们?”
“瞎掰,瞎掰……别说那些废话——你说的话就是废话。”尼古拉斯正在说。埃莉诺注意到他的双手又大又干净,指甲剪得很短。她觉得他可能是个医生。
“没有,”玛吉说,“他们一直睡着。”
“是的。”玛吉拿走盘子的时候,埃莉诺尴尬地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都没想就开口了。“让我们尽快结束,然后……”她看着他。他没做声,转开了头。他转开头是为了听其他人在说些什么,仿佛是为了逃避自己开口。
“不过他们可能做梦了。”萨拉说,拉过来一把椅子。没人说话,一片安静。西敏斯特通常报时的钟声也没有响起。
“还有给保姆的。”她提醒他。他又切了一盘。
玛吉拿起拨火棍,戳了戳木块。火星顺着烟囱朝天冲去,就像一阵金星雨。
玛吉站在他身后。她端来了肉。“切吧。”她说。他瞪着她放在他面前的肉。他拿起刀,开始机械地切起肉来。
“那真是让我……”埃莉诺说。
“我?”他说,“我帮他们制造炮弹。”
她停下了。
“是的,可这不是很自然吗……”她说,“难道你能任由德国人入侵英国而无动于衷?”她对着里尼说。她对自己说了这些感到很抱歉,而且用的词也不是她本来打算用的。他脸上有一种忍耐的表情,或者那是愤怒?
“什么?”尼古拉斯说。
他说的正是埃莉诺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