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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船沿着海岸从法尔茅思驶到了圣艾夫斯湾。一条更大的船,一条十吨的游轮,大概会在六月二十号准备好,达兰特说……
“他们是我母亲的朋友,”达兰特说道。“所以鲍老先生对他的船尤为上心。”
“经济上有点困难,”雅各说。
“噢——噢——!”他坐起来,有种橡皮筋在脸上弹了一下的感觉。
“我的家人会解决的,”达兰特(一位已故银行家的儿子)说。
“噢——噢——,”当船只摇摆、树木晃动时,雅各吆喝着,那些洁白的裙子和法兰绒裤子长长地伸出来,晃晃悠悠上了岸。
“但我还是想保持经济独立,”雅各生硬地说道。(他变得有点激动。)
“雅各有点奇怪。”达兰特心想,从他的小说上抬起眼来。他每读几页,就极富规律性地抬起头来,然后顺手从袋子里拿出几颗樱桃,心不在焉地吃掉。别的船只从他们旁边经过,他们都要左拐右拐地划着水,生怕碰到彼此,因为现在有很多船在河面上停泊着,此时两棵树之间的一线天幕中出现了翩翩白裙和一道裂痕,树上萦绕着缕缕蓝烟——米勒小姐的野餐聚会。不断有船向这边划来,达兰特没有起身,把船往河岸推去。
“我母亲说过一些关于去哈洛加特的话,”他摸着那只装信的口袋,有点不耐烦地说。
他们泊船之处枝蔓披垂,树梢的叶片在水面拖曳起阵阵涟漪,水中那块由树叶做成的绿楔子随之微微摇动。倏忽一阵风起——天空顿时漏出了一角;达兰特正吃着樱桃,并将没熟的黄樱桃扔到了那簇楔形的树叶里,叶柄在水中忽上忽下时熠熠生光,有时一颗咬了一半的樱桃被扔到水中,成为一池碧绿中红色的一点。雅各仰面躺着时,视线刚好与草地平行;尽管被金凤花镀了一层金,但这里的草地仍然绿意葱茏,并不像墓园里那片稀薄的碧绿草一般,肆意蔓延,甚至快要淹没墓碑。他往上看,向后瞧,看到孩子们淹没在草丛中的腿,还有奶牛的腿。他听到了咀嚼草叶的声音;然后在草坪上走了一小步;又听到了大声咀嚼的声音;它们像是在扯着草根。在他面前是两只白色的蝴蝶,绕着榆树越飞越高。
“你舅舅成为伊斯兰教徒的事是真的吗?”蒂米·达兰特问。
无论是大学生还是店铺的伙计,男人还是女人,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都会感到很不可思议——这是一个老人的世界——它那黑压压的轮廓在我们之上崛起;在现实之上;荒原和拜伦;大海和灯塔;残留着黄牙的羊颚骨;在那年轻一代令人厌恶的冥顽不灵、无法压制的信念之上——“我就是我,要做自己,”世界上不会再有形式,除非雅各自己造一个出来。普卢默夫妇会试图阻止他这样做。威尔斯、萧伯纳和六便士一本的严肃周刊也会压制这种苗头。每当他周日外出吃饭时——无论晚宴还是茶会——都会产生相同的诧异——恐惧——不适——然后是愉悦,因为他沿着河流每走一步,他都在汲取着那种坚定的信念,从四面八方获得慰藉,树木在弯腰示意,灰色的塔尖在蓝天映衬下变得柔软,人声鼎沸,又像在空中悬浮着,五月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颗粒的轻快的风——板栗花,花粉,无论什么给予了五月的空气活力的事物,使树木日渐葱茏,催嫩芽分泌胶脂,涂绿地草色茵茵。河水流逝,既没有洪水的波涛汹涌,也不似激流的一泻千里,只不过腻烦了不停浸入水中,又从浆叶上淌下晶莹露珠的船浆,碧绿的河水深深地漫过弯腰的灯心草,仿佛在尽兴爱抚它们。
昨天晚上,雅各在达兰特的房间里讲了他的舅舅莫蒂的事情。
他担忧的程度足以证明他已经急不可耐了。他是如此傲慢和不谙世事,但他深信老一辈在地平线上建起的这座城市,在红黄色火光的映衬下,以砖建的郊区、兵营和管教所的形态呈现出来。他天性敏感;但这种说法与他掬着手挡风划火柴时所表现出来的镇静相矛盾。他是一个殷实的年轻人。
“我估计他现在在喂鲨鱼,如果人们知道真相的话,”雅各说道。“我说,达兰特,樱桃都吃完了!”他喊着,将装樱桃的袋子揉成一团,扔进了河里。他扔袋子时,看到米勒小姐在岸上举办野餐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