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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谁跟我说话?阿禾摇摇头,自己跟自己玩。这个软乎乎的小人儿,影子就像是她的尾巴,被她追着跑。
她还没呢,十年后的台风才会把她折断,现在还早。老芒果树动了一下。
空心的树呢,会死吗?它问。
树,你偷听我心里的话。讨厌。阿禾转过身,捏住芒果树的脊背。
阿禾继续练习隔空抓虫,累的时候,就独自看《封神榜》,现在爸妈也没空管她看太久眼睛会坏掉。她一直看。空心,空心菜,空心的人就要死掉。看累了,她又蜷缩在树下。阿禾舔了舔月光下的树荫。树的影子是清凉的。青苔涩涩的,带点豆子的味道。新掉的叶子没味,但被日头烤干了后又有。
这时候街两旁的圆球路灯发出橘黄的光。好像棒棒糖,阿禾咽口水。
如今每天晚上,庭院的人都比之前多了些。阿丽嬷啊,人们眼神沉郁,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叹口气,看到鹭禾拿两支筷子在树上乱比,就说,“孩子还小,不知影<sup><a href="#footnote-4-72" id="noteref-4-72">[3]</a></sup>苦。”但阿禾不管,还是练。
这是木棉的谢礼。你舔舔看。芒果树悬停在路灯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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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还真的是橘子味道的。酸的口感。阿禾试着咬了一口,很硬。灯周围蔓延着一圈奶黄光晕,尝起来是棉花糖的口感。
她很怕虫子的。但是她开始壮着胆,贴着树练着。芒果树知道自己已经空心,树干内里的虫子,满满的一家白蚁。叶子的部分,夏天会贴上带白粉的臭虫。臭虫卵是一整串的,密密麻麻的小颗粒。树结出来的芒果,里面是满满的果蝇幼虫。白色的,蠕动起来,一下一下一下地扭。树想,自己每个器官都有虫子,就像是,人身上的癌。阿禾想到虫子就皮皮挫<sup><a href="#footnote-4-157" id="noteref-4-157">[2]</a></sup>,但她不管,还是硬练。
再往前,是离家不远的虎巷。路灯照着,阿禾才发现,巷子上空悬浮着一只老虎。哦,就是那只妈妈说过的,几十年前一路游泳到我们岛上,然后被打死的倒霉老虎。它怎么还在。阿禾非要飞过去,摸摸它的皮毛。被碰触到后,它喵呜一声,下坠到地上,变成眼珠子闪闪发光的猫,匍匐在墙角,眼神不太友好。
咔啦,咔。阿禾试着挥舞这双筷子,风起了,背后的葡萄藤开始尖叫,藤蔓互相撞击,有些发焦。叶子飞动着,咔,啦,咔啦,掉地上。吧唧,被一脚踩扁。阿禾走回了家。
经过虎巷,往左,是书店和教堂的方向。往右,是医院和轮渡的方向。
阿禾举起筷子,仔细看着。夕光浸泡下,筷子溢出亮光。其实树从高处看下来,阿禾的周围都在闪光。街道两边,阳台上晒到温热的陶盆,砖红、墨绿和暗蓝,钝的颜色,钝的光。红砖楼的围墙顶上,镶嵌着晶绿色的碎玻璃片,在光线里伪装成玉石般。柏油马路融化的部分,纯黑里隐藏着光。油葱伯的硬皮鞋,打着鞋油,又亮又硬地走远。所有的光粒都围绕着阿禾。
想看妈妈吗,阿禾?他问。
憨囝仔,只要多练,你都可以每天隔空抓虫。抓满十天,你妈妈就好了、回家了。油葱伯临走往阿禾脑袋上敲了一记,浮出小小的红印。
不想去。阿禾掐着芒果树上的花。她就去了几次,总忍不住在走的时候大哭大闹。她不想让医生剖开妈妈的肚子。阿嬷狠狠地凶了她,叫她不要影响妈妈休息。不想去。往左。
哎哟,免钱的啦。你爸爸经常给我烟抽的。他补了一句,阿禾才敢拿。
晚上九点钟,岛屿的路上就完全没人了。不对,还有个人在路上走,拉着两个大行李箱,嘎啦嘎啦,嘎啦嘎啦,整个岛都被他的声音充满。是油葱伯!
他挥了两下,隔空从阿禾的头上方抓出一只小飞蛾。你看,这个是怀疑虫,抓完你就相信我了对不对?阿禾说对。他说其实都不用真的碰到你,远远就可以抓。
我们过去,哈哈。阿禾抓了一把树叶,往油葱脑袋上扔。他肯定觉得很奇怪,大晚上周围又没有树。阿禾就想吓唬吓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