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赫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多诺万大笑。“解雇?你不想试着说一下,什么来着,‘革职’吗?对于像你这样的蹩脚小将军,我还以为说‘革职’更符合你的身份呢。”
“而这是你安排的。”她说。
“要不是我,你还在排队领求职者补贴呢。那跟练兵场上可有那么点儿不一样,对吧?和所有退役大兵排成一队,领你们的慈善救济?”
就本质而言,猛虎队就是雇佣兵。他们受雇不是去消灭你的敌人,而是测试你自身防卫力量的强弱。你派遣猛虎队去发动模拟攻击:招募黑客对安全系统进行压力测试,或是指派一支新兵小队去考验一组保镖的业务能力,诸如此类。今年早些时候,针对伦敦一家主要公共设施供应商,她就亲自督办了一场由安全局执行的攻击,以验证人们对首都基础设施严重不堪一击的担忧。结果令人喜忧参半。原来要让一家大型能源供应商陷入瘫痪,竟是如此易如反掌;然而随着近期能源价格的飙升,人们似乎大多表现出了乐见其成的态度。再说,广大民众显然会将全球葡萄酒短缺对其福祉造成的威胁,看得比恐怖主义更要命。同理,蒂尔尼女爵现在也开始意识到,安全局(以及她本人在其中的地位)面临的最大威胁似乎源自内政大臣,而不是那些较为传统的敌人了:恐怖分子、国安系统内的其他竞争者,以及《卫报》。
多诺万的脸朝向地面,摇着头。但当他抬起头时,蒙蒂思看到他在笑。一开始他还以为,刚才那几分钟里的对话都不算数,多诺万只是开了个军人式的玩笑;然而那个幻觉很快就破灭了。多诺万不是在对他笑,而是在笑他刚刚说的话。
她现在开始感到,贾德的手指掐住了她的喉咙。
“‘慈善救济’?我向上帝发誓,我对有些和我交过战的人都要尊敬得多。”
“我非常清楚猛虎队是什么。”她对他说。
蒙蒂思说:“我听够了。给特雷纳打电话。然后给我这辆见鬼货车的钥匙。”
“一支猛虎队。”
“你要在哪儿见贾德?”
“一支猛虎队。”英格丽德·蒂尔尼说。
“这次对话结束了。”
因为无论你对彼得·贾德有什么看法,他是知道如何对一件干得漂亮的工作给予认可的。
“还没有。”
没关系。蒙蒂思不需要多诺万的赞许。真正的庆贺迟些就会到来。
斯莱·蒙蒂思忘了钥匙这回事,转身就要离开;而下一秒,世界就像个溜溜球似的从他身旁一掠而过:他正朝那个门洞以及其后散发着尿味的楼梯间走去,然后就没能再向前半步。相反,他被迫转过来重重摔到货车的侧板上,喘不过气来,脚在空中晃来晃去。多诺万的拳头攥着他的衣领,而多诺万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在设想这一刻时,斯莱·蒙蒂思记起,自己本来想象的是一个击掌相庆的情景——计划成功落地;双方为彼此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可肖恩·多诺万看起来反而比平时绷得还要紧。
“再问一遍,”多诺万说,“你要在哪儿见他?”
“目前为止还顺利。”
忽然一阵解脱的感觉,蒙蒂思的双脚落回地面,而膀胱里的内容物也流向了同一方向。多诺万的面孔扭曲起来,露出轻蔑的神情。而为了尽可能阻止他表达这份蔑视,蒙蒂思赶紧脱口而出。
“多诺万,”距离不到一码时他又叫了一次,“一切顺利吗?”
“安娜·利维亚·普鲁拉贝尔餐厅。”
他抑制住想把一根手指伸进衣领松一松的冲动。你得牢牢保持住仪表。
“哪儿?”
又绕过一片油污。这边光线要好一些;建筑的边缘都向户外敞开,理论上能促进空气流通。但是午间的热浪一团团地到处流窜。你每次遇到它,都像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公园巷。那家店真是非常不错,他们能做很好的……”蒙蒂思的记忆——或者说想象,逐渐稀薄起来。他们做得特别好的那个是什么来着?忽然间,一股黑醋栗汁浸羔羊肉的味道填满了他的口腔,真实得几乎掩盖了他自己尿液的气味。
多诺万没有回应。
就这样,他站在停车场里,倚在一辆货车上;就这样,他发现自己精心策划的方案,从始至终都在别人的算计里……每个时代都会召唤自己的英雄。今天早上他还想到过这句话,当时他也将自己算入了英雄之列,而他身边环绕的纪念碑则属于那些抛弃了一切的傻瓜。
他边那样想着,边不动声色地喊了一声:“多诺万!”
至少那是他们的选择。
多诺万正等在停在顶层的货车旁。蒙蒂思心想,这家伙就是另一个例子。本来肖恩·多诺万今天也能混到蒙蒂思的位置了;但该死,就差了一点。然而这就是逐级晋升的问题所在——这个词叫做“军官阶层”是有道理的。所谓“阶层”就是传承在血脉里、而非别人灌输给你的东西。
“什么时间?”
卒不可以干掉国王。这是最基本的自然法则。
蒙蒂思说:“半小时以后?”
他一步踏上两级台阶。年逾五十后,他仍为自己的身体状态感到骄傲:几乎从不吸烟,只抽上好的古巴雪茄;从不饮波特酒或利口酒——每周仅限三晚喝些红酒(其余时间喝白葡萄酒)。即便严格来说,这些还算不上一套健康的饮食起居规划,但作为起步也是不错的。再者说,他是一位领袖,不是一名步兵。之前当瑞弗·卡特怀特抓住他的衣领时,他并没有本能地感到恐惧,正是缘于他们之间的这份天壤之别。卡特怀特是一枚小卒,且不自知。蒙蒂思的地位则堪比国王,而今天的任务还将有助于巩固这一点。
他的裤子湿冷,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象自己在阳光下,浑身冒着蒸汽,出现在安娜·利维亚餐厅(没人会说那个“普鲁拉贝尔”)里的样子。见鬼,PJ会说什么?然而PJ根本不会说什么,至少不是对他说,因为多诺万根本不会让他走出这个停车场。
一股与先前不同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混着尿味。文明社会在此处的使命还任重道远。
他感觉到那名军人的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出租车将蒙蒂思放在一栋多层停车楼的外面。那是一栋单调乏味、毫无灵魂的建筑,这主要是由其功能决定的:如果哪位建筑师能设计出一栋景观宜人的停车楼,文明社会的使命也就达成了。蒙蒂思在心中提醒自己,下次与彼得·贾德碰面时要将这一洞见加进谈话里,然后就沿着坡道走进了这栋楼。尽管人行便道上热气升腾,地面以下的楼层却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及霉菌气味。他绕过坑坑洼洼的混凝土地面上的一块油污,拉开通往楼梯井的沉重大门。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多诺万说,“安静地躺进货车后边,什么都别想。”
“噢,天哪。”她说。
“我不想进货车。”
英格丽德女爵端茶杯的手低了下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来自某个遥远的地方。来自大厅尽头,厨房的另一边……来自他小时候每每遇到挫折就会藏进去的那间食品储藏室。
“好吧,非常简单,英格丽德女爵。告诉我,你熟悉‘猛虎队’这个词吗?”
“无所谓你想什么。我会把你捆起来,但不会伤到你。不会比我们对那女人做的还糟。”
“大臣,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蒙蒂思没心思考虑那个女人了。他想着自己被扔到货车的黑暗里;捆住手脚,塞住嘴……
他将自己的茶杯倒满,慢慢搅动,目光并未从她身上挪开。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摇摇头。
“不关你的事。”
“确定吗?那你不介意……”
多诺万把他拖到货车后面,其中一扇门悬空敞开着。车内的气味来自常见的男士香水、汽油、长途行驶和高速公路快餐。一想到要被关在这里,蒙蒂思就充满恐惧。
“不必了。”
“我会吐的。”他说。
他向后靠进椅背里。“再来点儿茶?”
他弯下腰,干呕起来。多诺万低声骂了一句,但他抓着蒙蒂思的手稍一放松,后者就从夹克中挣脱了。
“操守,”她说,“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