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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发过视频了。”
“他名义上算是穆斯林。上大学之前,他常去一家本地清真寺——并不在我们的监控名单上。他们家的信仰较为世俗化,父亲去清真寺主要是为了社交,家里平时不说家乡话,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否会说乌尔都语。他没有参加过游行示威,也没有记录表明他与极端势力有接触。他的名字在二○○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伦敦爆炸案的抗议书上出现过,但他应该是被人盗用了身份,或者抗议活动开始的时候恰好在场。”
你当然可以花一整天时间给库里解释最简单的问题,但你迟早会放弃的。想让他理解比两匹马赛跑更复杂的问题,你要么给他分步骤画图解说,要么就给他一根烟,然后希望他能忘记这件事。
她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但是摩尔坚持不懈地说道:“你把东西发上网,就可能被人查到源头。当然有防追踪的手段,我们也都用上了。但如果我们把镜头搬下去开直播,他们就更容易查到我们。”
她说:“哈桑·艾哈迈德,一九九〇年生于伯明翰。祖父母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早期从伊斯兰堡移民英国。祖父开了一家软装公司,退休后父亲继承了家业。哈桑是四个孩子中最年轻的,在利兹大学学习商业管理,目前读大二,和另外三名同学合住一套公寓。他性格内向,没有女友或男友。他的导师对他印象不深。哈桑参加了名为‘笑到最后’的学生社团,是一个讲脱口秀的兴趣团体,但社团的人对他也没有印象。显然他并不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而且是因特网。”拉瑞提醒道。
布拉德利伸手示意暂停,要是他手里有一支烟斗会更应景。“也许我们应该先让戴安娜说完,她还没开始。”
“什么?”
戴安娜·泰维纳说:“如果能查到,我们就不会在这里开会了。安全局会在《今日》新闻播出之前解决这个案子。”
“是因特网,不是因他网。”
“这种帖子难道不能追踪吗?我记得是叫——”
“都是一样的。”
好几个人都翻了白眼,显然他就是想要打断戴安娜。
拉瑞再次看向摩尔,两人同样无语。
管理层的一个人说:“我并不想打断你,但是……”
“总之,你看他现在怕成那样?等到了明天这个时候他肯定吓得屁滚尿流!”库里宣布道,就像是在为一场复杂的辩论做总结陈词。
“谢谢,莱纳德。诸位,早上好。”其他人也向她问好。她点着文件夹,说:“案件是今天凌晨四点二十二分,在BBC的一条博客上公开的。”
“我要去拉个屎。”他补充道。
“想必各位已经知悉,英格丽德·蒂尔尼女士这周在华盛顿出差,不然绝不会缺席。感谢副局长戴安娜代为参会,我们都知道她有多么优秀。戴安娜,请讲。”
他站起来的时候两把椅子都“砰”一声砸向了地面。
一般来说,无论是会留下官方记录的公开会议,还是不会留下记录的秘密会议,都需要全场记录。记录需要包括日期、时间、与会者。议长:莱纳德·布拉德利,威斯敏斯特内阁大臣。发言人:戴女士。虽然没有人会这么称呼她。
库里走出房间后,拉瑞点起了一支烟,把烟盒递给摩尔。“你觉得他靠谱吗?”
在场的人都清了清嗓子,翻动着手中的文件。
“他没有装的那么傻。”
另一个人说:“我们能按程序推进会议吗?”
“当然了,呵,那家伙竟然能同时做到走路和呼吸,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蠢。”
“这个阿尔比恩——”
“我说他是装的。”
有人冷哼了一声。老兵最爱听这群高才生扯专用名词了。“没错,”她说,“是线人提供的情报。”
“我听到了。”
“线报?”
厨房门的另一侧,库里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直到谈话结束。然后他如烟似雾地飘向楼上,把自己反锁在浴室中,用一部他本不该拥有的手机悄悄打了一通电话。
“当然。”
兰姆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的是异常交通缴费、推特博文,或者比斯顿的现金房产交易记录。然而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软木板上。那上面钉着一排优惠券,有附近的比萨外卖,还有金斯香肠的折扣券。凯瑟琳站在走廊里看着。她本想进来,把手里的报告放在兰姆的桌上然后离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的兰姆并不像那个他们熟知且痛恨的老板,他看起来有些异样。
终于,其中一位管理层人员开口道:“你确定吗?”
有趣的是,曾经凯瑟琳·斯坦迪什是很期待见到杰克逊·兰姆的——这都要怪查尔斯·帕特纳。冷战时期,兰姆曾是帕特纳手下的特工。某一天上午十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现实世界。“杰克逊·兰姆非常与众不同。”帕特纳说,“你会喜欢他的。”考虑到说话的人是帕特纳,她选择了相信。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当时冷战刚结束。特工们不再继续“跨国假日”,回来处理国内事务。在冷战结束的十分钟内,世界似乎真的变得更安全了。她知道兰姆去过柏林墙的另一边,这让她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期待。即便外表平平无奇,他也一定是个十分勇敢的人。
她手中的文件夹全是米黄色,一刻钟前刚刚盖了时间戳,全都是标记为“莫扎特”的A级机密资料。文件夹分发到会议成员手里的速度比茶点还快。
但他辜负了她的期待。这个臃肿不堪、衣衫不整的男人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似乎还没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帕特纳当时正在开会,对兰姆迟到的行为并不惊讶。“如果他来了,给他倒杯咖啡。”他是这样吩咐的。于是她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让他在访客的椅子上坐下。他的坐姿就像一只趴在树枝上的树獭。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他竟然睡着了。每次她抬头去看,他都闭眼打着鼾。即便如此,兰姆来到办公室之后,她也一直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刚开完今天的第三场会,急需尼古丁抚平神经。这一次是和管治委员会(原名:监督委员会)见面。不知这次名称变更是否包含着一丝幽默或讽刺。委员会的成员相当于牛津剑桥学生宿舍和火车站台的混搭:一边是出身良好的高才生,另一边是作风硬派的老兵。要让他们达成一致,比让人们统一对马麦酱的评价还要难。管理层对组织行动深恶痛绝,因为需要大量资金支援。外勤组却乐此不疲,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成果。泰维纳表面上是管理层,实际上却是站在外勤组和一线特工那边的。再说了,如果不让特工出任务,安全局就只是一个花架子。要和恐怖组织对峙,就要做好挖战壕、戴钢盔的准备。
几年后,世界翻天覆地。帕特纳死了,成立了斯劳部门,杰克逊·兰姆成了领头人。
泰维纳呼出一口烟,烟雾在空中停留了两秒又散去,像一场破碎的白日梦。一个跑步的人路过,刻意避开了那团烟。烟和假鸟屎一样,能够很好地确保私人空间不被打扰,但再过个一两年,坐在这里吸烟可能就违法了。
不知为何,凯瑟琳·斯坦迪什开始为他工作。后来她发现是兰姆指名要她,却没有透露背后的理由,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就算他另有所图也已经太晚了。换作从前,她可能想都不想就会跳上他的床,甚至醒来时都不会记得这件事。但自从戒了酒,她变得更小心了,再也没跳上过谁的床。而且就算要上床,也不会是和杰克逊·兰姆。
微光照耀着河畔,两岸喧闹如常,汽车鸣笛声与交谈声此起彼伏。远处,客机排着队飞向希斯罗机场。一架直升机发现了新的捷径,正沿低空从伦敦的一端飞向另一端。
此时他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不太对劲。也许他在生气,但是怒火被压抑在胸口。斯劳部门给所有人套上了枷锁,就连愤怒都变得缩手缩脚。兰姆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敌方战线后,但如今敌人就在眼前,他却只能坐在那里干等着。凯瑟琳看着他,莫名地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比如:“我们会抓住犯人的。”
她就这样坐在隐蔽的角落里,点一支烟,深吸一口气,将甜美的毒药吸入肺里。和大多数癖好一样,吸烟的乐趣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逐渐减少。一般情况下,戴女士一个月只抽一包,但今天她很可能会打破自己的纪录。
我们会抓住犯人的。全国上下的办公室、酒吧、教室和街边,都有人这样说:英国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会抓住犯人的。“我们”指的是像凯瑟琳和杰克逊·兰姆这样的人,维护国家治安的人。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即便他们往往要到最后时刻才能成功。这时凯瑟琳突然想到,怀抱这种信念的人只要看一眼斯劳部门,一定会想撤回前言。那个地窖里的孩子?他没救了。
这个地方也是如此。这张长椅背靠莎士比亚环球剧院,随时都有无数游客来往。耍杂技的、街头卖艺的、朗诵诗歌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地盘。领地关系到收入,抢占他人地盘就有可能发展成斗殴乃至持刀伤人事件。对于鸬鹚而言,收入就是食物;对于街头艺人而言,收入就是游客的钱包。但他们都不懂得这片区域真正的价值:这里没有监控。以戴安娜·泰维纳坐的这张长椅为中心,河堤沿线十二米都没有监控。这就像是专属于她一人的户外密室。长椅的大半被令人作呕的鸟屎覆盖,即便是最异想天开的游客也不会选择在这里休息。但鸟屎其实是假的,是人工合成的。
于是她离开门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依然抱着已经完成的报告。
一只鸬鹚飞过泰晤士河,在亨格福德桥和金丝雀码头之间的水面上画出一道直线。她对鸟类并不了解,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一只鸬鹚,但如果再来一只的话,它们很可能会打起来。经过一番羽毛纷飞的斗争过后,败者将会留在下游,得过且过。领地纷争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