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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
乌管事连忙点头应声,压下上扬的唇角,可眸中的喜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只好加快步子往前走。
一行人在繁密的林中穿行,待行至枝叶边缘处时,天上的雨已停了。
崔自明拨开横亘在眼前的一簇绿,望向林外,该是搭建营帐之处,却成了烂木、朽布搅和成的废墟,废墟之中,偶有几只手或脚从瓦砾中探出,是被生生压死的活人,还是被草草掩埋的尸首?
目光逡巡,未见人影。
手一推,乌管事便踉跄地显出身形,心惊胆颤地往前挪着,恨不得一步三回头,拢共走了几十步,除他被松动的石块、飘摇的落叶吓得一惊一乍外,倒是没有别的动静——是抢完钱财跑了?
崔自明抬了下手,示意另外三人在林中等着,握紧手中兵刃,谨慎地走出去。
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无规律地交叠着,被雨水一浇,成了坑坑洼洼的沼地,还有些深坑与向上堆积的泥土,是被挖掘的痕迹,只是视野遍及之处,竟没瞧见一样趁手的、可用来挖土的工具。他停住脚步,用刀鞘挑开堆压的碎木架,低眉看向那具尸体,裸露处有明显的尸斑,显然是生前遭到钝器的击打,致命伤是开胸的一刀,外翻的皮肉不甚齐整,说明刀不快,很有可能还生了锈,不是专门的武器,倒是符合乌管事所说的奴隶叛乱。
黑黑黄黄的泥地里露出一抹亮色,他目光顿住,蹲下身,将其抠挖出来,是一小锭金元宝,生乱者图财,没道理漏过这么明显的金子,除非——
崔自明眸光一凛,金元宝在指尖转了个圈,猛然被甩出去,只闻“铮”的一声,一支羽箭被撞飞出去,他顺着箭来的方向望去,树后走出个瘦长的身影,迎着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挽弓搭箭。
乌管事已然被吓得匍匐在地,以袖掩面,朝他挤眉弄眼,“就是他,女公子肯定是被这贱奴掳去了!”
崔自明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攥着刀柄,将刀身横亘在身前,做好了挥刃斩箭的准备,可电光石火间,先袭来的不是羽箭,而是一把铁斧,他扭身去挡,被震得虎口发麻,刃与刃相持不下,三支羽箭一齐射来,将他的退路全全封死,侧身躲过一支,刀鞘挡下一支,还有一支,避无可避。
正是此刻,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刀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将这第三支箭斩断。
持斧人愣怔一瞬,崔自明当即抓住时机,脚下挪移,拉开距离,持弓人调转方向,欲把闯入战局的第四人先干掉,可箭方上弦,他却连弓一起放下。
“……阿鲤?”
阿鲤俯身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他是阿姐的亲戚,自己人,不能杀。”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不约而同响起几声咳嗽,都兀自把武器背到身后去了。
阿树用余光将人打量一眼,和金贵的小崔娘子沾亲,难怪舍得拿金元宝挡箭。
崔自明的目光也在二人间徘徊,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那水匪头目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边是气氛融洽的认亲现场,另一边足可谓是愁云惨淡,毕竟比前有狼后有虎更可怕的事情,是这前狼后虎乃是一伙的。乌管事放缓呼吸,四肢并用,试图悄无声息地退走,可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沾着黄泥的草鞋,他不死心地掉头,这回,却撞上一双乌皮的长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