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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伦敦人
罗伯去卫生间了。
卢德米拉·奥斯泽娃斯卡
正如乔治·奥威尔所说,战争就是和平,无知就是力量。在伦敦,快乐就是痛苦。我一个朋友在上艺术课,他有一个作业是为伦敦城市形象策划一项广告宣传活动。他让我帮他想一句广告语。我告诉他,对伦敦来说,最好的广告语是:“一切只会更糟。”(我们笑了。)这不就概括了一切么?
她在基尔本的一家酒吧工作了一年后,最近回到华沙。在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听到她女儿在她身后满足地玩乐的声音。
我讨厌从我住的地方——伦敦东区——到波多贝罗上班。我总会想,如果我早点出门会怎么样呢?其实没差别。我不管什么时候出门,总是会迟到。如果我八点到地铁站,每十分钟有一趟车;如果我九点半到地铁站,每两分钟有一趟车,但那个时候人都已经排成长龙了。这让我觉得那些让地铁运营得像白痴马戏团的人一定很喜欢这个状况。他们喜欢看人们受折磨。这真是一件“很英国”的事,不是么?让人受折磨。我们凭什么征服世界?就是让我们的步兵团连续九年洗冷水澡。所有的事都是为了让人受折磨。
我记得英格兰的天气,英格兰的香烟,灰色的天空……偶尔也出现美丽的天空,牛津街,拓扑肖普<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还有整天在我店里的爱尔兰男人。他们看起来悲伤,但也有趣,很尊重人。他们问我来伦敦是为了什么,我说:钱;我问他们来伦敦是为了什么,他们也说:钱。他们会静静地坐上一整天,到了夜晚,他们会给你讲一些你不想听的事情。我记得酒吧里的音乐、灯光、吉尼士啤酒,还有等着喝酒的人。那是我在伦敦学会的第一件事:跟他们一起等吉尼士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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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会挤出时间给女儿亚历山德拉打电话,她才4岁,跟外祖母住在华沙。我会先发信息给我母亲,看看是不是适合打电话的时间,然后再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我女儿打电话很辛苦。她来到电话边,并不总是会说话;我会说,来,说点什么。然后我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还有别的小声音。可是很多时候她都不说话,我很难听到什么。只是声音而已。这让我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电话这头是我呢?其实她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想:我在伦敦是要干吗呢?我能赚多少钱?我回家之前能攒多少呢?
罗伯去买饮料了。我们坐在多尔斯顿的一家酒吧里,桌上的蜡烛刚被老板换过,有一支正在我的面前闪烁。烛台上的价格标签还在。
我记得那些古老的教堂、伦敦眼、射击山<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还有很多穿着体面的女人,尽管她们并不出没在基尔本。我的钱,我的牙刷,我的手机,我的SIM卡,我的化妆品,我的洗发水,还有一些衣服,一些我从来没有从包里拿出来的衣服。某天下午去过一次的樱草山。我记得我在那里吃了午饭。公交车。我在公交车上总是听到波兰人讲话。他们以为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我本质上就是个懒鬼,对吧?我讨厌工作。我不是说我这份工作,而是说我讨厌任何工作。让我告诉你我讨厌什么吧。我讨厌早上坐地铁,讨厌地铁上的人。很多游客都是白痴,他们什么都不懂,动不动就撞到你身上,踩到你的脚,又或者连续一个小时挡在你面前十厘米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没头没脑地过着呆板的生活,就像行尸走肉……我不喜欢早起去挤地铁。
我离开酒吧那天,店里的客人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要回家了。他们知道我在家里有个女儿,因为他们整天坐在酒吧里,总会知道这么些事。不要离开我们啊,一个男人对我说。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呢?但他们也说,回家很重要。他们也想回到爱尔兰的家。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在伦敦待了四十年。我对他们说,回去啊。我就要回去了。我在伦敦的生活结束了。你们也应该回去。他们说,不,他们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