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智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洛蕾塔·沙赫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头脑似乎仍在混乱,自己又搞错了。
“并不是这样哦。或许确实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但跟吉姆·乔登一样,存在着宗教方面的理由。”
莎仑的话让大埘回过神来。
“你是说校长代替乔登先生,自作主张对他们降下神罚吗?若是狂热的信徒,是有可能想要惩罚那些攻击了人民神殿教的人,但事实上不可能真的做出这样的惩罚。”
“我没说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当真?我是觉得这样做并不奇怪。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个男人打心底里畏惧和尊敬吉姆·乔登,不可能做出越殂代疱的仿效,但吉姆的故弄玄虚不仅仅是神罚,这家伙还把以媒体为首的那些批判人民教会的人统统断言为恶魔般的袭击者(demonic attackers)。或许W并不想成神,而是想成为恶魔。”
虽然有两个出入口,但并不存在能够来去现场的人物。这回又是密室,凛凛子是在密室被杀的。
视野的一隅,可以看到吉姆·乔登紧锁着眉头。
而另一边,朝向密林的后门在管理员的视线之外,但要是凶手从这里离开,不跟大埘撞见就很奇怪了。但实际上撞见的人只有W,而据说孩子们不可能进入陵园。
“可怖的袭击者现身于乔登镇,以残酷的方式夺走我等的性命,就是这个。头一回听到这个预言的时候,你们想必打心底里感到震恐吧,可等来等去也不见什么袭击者。大概有不少人怀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东西。跟米勒派和塞德拉修女一样,此处也产生了信仰与现实的抵触。”
但在朝向集落的大门一直都有女管理员盯梢,凛凛子遇害的下午四点之后,没有人离开陵园。
大埘与骤然抬起头的雷·莫尔顿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苍白的脸,湿润的眼眸渗血的嘴唇,根本看不出是站立排头指导孩子们的校长。
这个陵园有两个出入口,乍一看,这跟之前那些不可解的凶案迥然不同。
“W想亲手消除其中的抵触。用超乎寻常的办法夺取同伴的性命,成为预言中恶魔般的袭击者。
大埘感到一阵头晕,伸手扶上了某人的墓碑。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勇气杀死甘苦与共的人民神殿教信徒吧。然后查尔斯·克拉克的调查团就来到了这里。他们虽然不是信徒,但被认为是能给教团带来希望的存在。要是这些人被杀了,就称得上凶手为人民神殿教带来了灾难。对于一个期望成为人民神殿教的袭击者而言,调查团的成员便是最佳的目标。W 想通过把他们杀死,让吉姆·乔登荒谬绝伦的预言化为现实。”
“我说四点之前不知道有谁来过,但是小孩绝对没来过。我有自信绝不会把他们放进去,不管是在看书还是在听广播。”
雷·莫尔顿呜呜地呻吟着,一头撞在了地上。
这让大埘想起Q发过了牢骚,要是被发现在陵园附近玩耍,就会被骂得很惨。
“就算如此,我刚才的话并未超出想象的范畴。我想表达的是,无论W是否敬畏上帝和教主,都完全有可能以宗教的理由犯案。”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凶手不可能是小孩。教主大人严令我不能放小孩进去。按他的想法,让乳臭未干的小孩接近死者的安息之所是不敬的。”
大埘长长地吐了口气,缓缓地向听众看了一圈。
血沫沾湿了肩膀。
信徒们仰望讲坛,屏息静待着什么。他们等的是吉姆·乔登发话,究竟是肯定大埘的推理,还是否定呢?他们在等吉姆亮明态度。
“不是。”
“等下,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大埘露出了笑容,“这只是局外人的推理,你们完全不必当真。”
大埘嘟囔了一声,而莎仑像个落汤狗一样摇了摇头。
就像骤然从噩梦中惊觉一样,听众们发出失笑和安心的气息。雷·莫尔顿嘟囔着“是啊”,将蹲坐的身子直了起来。
“是那个小孩害死了凛凛子吗?”
“怎样?有没有人反驳呢?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思考的话,这个推理能够毫无瑕疵地成立哦,这样也没关系吗?”
往左拐的前方是湿地,因此想要回居住地只能往右。即便凶手在五分钟内杀死了凛凛子,在四点五十分离开了陵园,这时大埘应该已经走到学校后面了。要是自己没遇到凶手,倒是一桩怪事。
信徒们并未提出异议。
若能从里面打开那就没问题了。凶手想必就是从这扇门逃进密林的吧,这样一来,凶手的嫌疑就会集中于一人身上。
大埘将手抵在地板上,缓缓抬起了腰。血从衬衫上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因为外边就是密林,万万不能忘了锁门,让野生动物进来糟蹋了坟墓。所以设计成从内部可以任意打开,从外边怎么都打不开的结构。”
“你呢?”他把手按在诵经台上,正面与吉姆对峙,“要反驳吗?”
握着门把的手一松,门就嘎吱嘎吱地关了起来。几秒之后把手翻倒,同时锁上了门。虽然是复古的机关,不过关于和酒店的自动锁也是一样的结构。
吉姆的眼睛的确对着大埘,但嘴唇还是紧紧抿着。
“只是这门一关就会自动上锁。”
“真的不想反驳了吗?”
莎仑用枯枝般的胳膊支撑着站了起来,滴着血向陵园的深处走去。只见她将把手状的门扣竖起,把门朝内拉了开来。
大埘又重复了一遍,但吉姆仍旧不答一语。
“不,可以开的。”
“那我的活就干完喽,再也没话跟这些家伙说了。”
大埘指着管理室对面那扇面朝密林的门问了一句。刚才从外边试图开门的时候,门扣被扣上了,推上去纹丝不动。
大埘朝听众瞥了一眼,然后再度转向吉姆。
“……那扇门是锁着的吗?”
“不过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大埘环顾着陵园,只见四周被板壁包围的平地上,唯有六块闪长岩制成的小墓碑,根本没有藏身之所。
约瑟夫·威尔逊从后背抓住了大埘的肩膀,想把他拽倒在地。枪击的窗口流出了微温的液体,意识几乎要远去了。正当大埘的膝盖戳在地上的时候——
然而按照莎仑的说法,四点以后就再也没人从陵园出来了。
“什么事?”
问题是凶手,凶手应该和凛凛子同时抵达陵园,或是比她更早一些。但无论办事多么麻利,还是得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断气。这时应该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吉姆·乔登喃喃地道。
莱兰议员快要出发的时候,大埘用对讲机联系了凛凛子,那是下午三点四十分的事。这个时候,凛凛子应该还在牢房。根据以前的经验,从牢房穿过密林前往陵园,再快也要二十分钟。倘若关掉对讲机就冲进密林,应该可以在将近下午四点的时候抵达陵园。
约瑟夫苦着脸看了吉姆一眼,将手从大埘的肩上松了开来。
大埘按着太阳穴。事情有些古怪。
大埘蹲在地上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
莎仑边说边把脖子上的耳机拿了下来。
“很简单。”
“这个集落可以收到圭亚那AM的广播。周六从四点开始有个介绍美国流行歌曲的广播节目,叫做‘美国热门点播(US Hot Request)’,我从节目开始就合上书在听了。我只是用耳朵听音乐,要是陵园有人出入,理应能看到的。”
尔后他平静地发问——
什么?
“奇迹真的存在吗?”
“跟你没关系吧?再说了,下午四点以后肯定没人进出。”
彼得·威瑟斯彭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你这哪像管理员啊。”
“快回答吧,这并不难对吧?”
莎仑发出了笑声。大埘强忍着踹她的肚子,用脚尖把她顶在地上的冲动。凶手并不蠢,大概是明知这个女人不会好好确认来访者,这才选择了此处为作案地点的吧。
大埘逼近了半步。
“精神病患啊。P和h是不发音的(silent letters)。你们中国人脸希区柯克都不看吗?”
吉姆·乔登瞪大眼睛,像是被冻住般一动不动。
“Psy……这是什么书来着?”
“乔登先生为什么不说话呢?”
桌面上放了本平装本的书,封面上写着“Psycho”。
传来了年轻信徒的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莎仑将视线转向了管理室,“这里的工作实在无聊透了。我显得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看书,是感觉是有谁出来了,但没照过面。”
彼得也是一样的想法,明明只要回答一声“Yes”就行,为何迟迟不发声呢?
“若是这样,你应该看到凛凛子来陵园的吧。告诉我跟她一起来的人是谁?”
“奇迹……吗?”
“这个小姑娘演说结束我就回到这了,差不多两点半吧。”
声音宛如消失了一般。
莎仑用神经质的细长眼睛瞪了大埘一会,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透过这细小的声音,彼得理解了一切。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管理室的?”
这个男人正在犹疑不定。
重新打量一遍,她的手脚之细已然无法用消瘦来形容了,眼睛周围呈青色的凹陷,喉头的甲状软骨整个凸了出来。按乔迪之前的说法,她应该就是那个因进食障碍而消瘦的信徒吧。
要死在这里说Yes,那么以奇迹为前提的推理——即信教者推理就成了案件的真相。吉姆乔登既是杀人犯,也是使用奇术欺骗信徒的诈骗犯。
“是啊。”
但要是说NO,那么以没有奇迹为前提的推理——即局外人推理就成了案件的真相。着四桩杀人案全都是信徒鲁莽行事的结果,吉姆并不是杀人犯。
莎仑背靠板壁,屁股缓缓地滑到了地上。
是肯定奇迹变成杀人犯,还是否定奇迹保留清白之身呢?
“你就是陵园管理员吗啊?”
这个男人正为此烦恼着。
大埘做了个深呼吸,将手从女人头上拿了开来。
“顺便说一下。”
侦探有时可能会是加害者。和那会不同的是,眼下的大埘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既然如此,自己该做的时就再明确不过了,没必要折磨这个女人。
大埘用颤抖不止的手将麦克风贴在嘴唇上。
凛凛子曾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复苏。这是之前受宫城县警小牛田之托调查侦探横薮友介遇害一案时,她对做出错误推理的大埘所说的话。
“信教者的推理中的四条诡计在局外人的推理中全都不成立,我前面已经解释过了。反之亦然,唯有以人民神殿教的奇迹是集体妄想为前提,局外人的推理中的四条诡计才能成立,若换成信教者的推理,这些诡计都是不成立的。”
——大埘先生应当意识到侦探有可能会成为加害者。
大埘窥探着吉姆的双眸。
莎仑把手指伸进脸和板壁之间,硬撬开嘴巴说了一句。
“你可别只挑好的认哦,选项只有两个。”
“你是侦探吧?不好好调查就动手打人,跟流氓有什么两样?”
这简直太荒谬了。用二者选一来选择真相,简直跟电视上的竞猜节目没有两样。
手指有种滑腻的触感,可以看到后脑勺的头发被扯落下来,下面渗出了血。
然而大埘却把聚集在礼堂周围的九百多名信徒拉倒了自己这边。既然谁都无法反驳这两个推理,那么此时此刻,真相便只能是其中之一。
“这,这,这跟我没关系。”
“对哦。”
莎仑晃着身子想要逃离陵园,大埘从背后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脸压在了板壁之上。
就似在笑一般,大埘的话声很是欢快。
“你,你干什么?”
“今天中午在食堂接受访谈的时候,你回答了NBC记者的提问。要是有人证明了你在这里使用暴力,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死给他看。”
大塒用左手抓住莎仑的咽喉,然后挥起右手一圈打在肚子中间。瘦削的身体折成了“巜”字,胃液飞溅到了某人的墓碑上。
已然没了镜片的墨镜从吉姆的右手上掉了下来。
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脖子上挂着硕大耳机的女人正从后面窥探着尸体。她的衬衫上有股跟尸体一样的馊臭味,想必就是Q口中那个会被骂的很惨的陵园管理员莎仑·克莱顿吧。
“就在三小时前,我在此处宣告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时,我曾对信徒们说过,我绝不会弃绝所爱的人独自踏上旅途。”
“——她死了吗?”
大埘哼了一声。
拥有非凡的才能,并为他人不断使用这般才能的有森凛凛子。时或相伴大埘一起揭露诈骗犯的恶行,时或质问大埘的错误,时或张开双臂从M1903的枪口下护住大埘。这么可能会败在那种男人手下呢。那个只是擅长欺骗信徒,令其把愚蠢的妄想当做现实的骗子一样的男人。
“倘若真有奇迹存在,那就是你杀了调查团的四人,你必须得死,而且必须得把这里所有人都带上路,真是荒谬绝伦的事情。”
因为这种事根本不该发生。
这是个圈套。
为何自己竟会如此惊惶无措呢?
在这一瞬,大埘确乎抓住了信徒的心。但他毕竟是个局外人,要是吉姆像往常一样严词拒绝,信徒们还是会听从的。
无论是父亲被出轨对象刺死之时,还是乃木野蒜腹部中枪之时,抑或得知久仁雄大叔被流氓杀害之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
——莫要被袭击者的言语所迷惑,我没杀过人,但奇迹仍旧是存在的。
这是大埘有生以来头一次真心希望这是一场梦。
哪怕这样的反驳不合逻辑,事实上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吉姆毕竟是宗教家,理应不会有问题,即便如此——
“是时候踏上旅途了。”
这是骗子的伎俩。
吉姆沉默了差不多五分钟,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拿起麦克风说:
要么肯定奇迹集体自杀,要么否认奇迹苟活于世。
现场鸦雀无声,叫嚷身登时平息了下去。信徒们纷纷屏住呼吸,等待教主发话。
大埘抛给他两个选择,令人产生一种错觉, 吉姆非得在这二者之中选择其一。
吉姆冷冷地说。
“好了,回答我吧。奇迹有还是没有?大家都在等待答案哦。”
“够了。”
大埘正欲再往前逼近半步,却在自己的血泊中滑了一跤,一脚踏空翻倒在地。
“请放心,就算特种部队攻过来,我们也会保护教主大人的。”
彼得刚想往前踏上一步,却蓦地停了下来。
几个信徒冲了过去,肩并肩把吉姆推上椅子。
要是此刻冲到吉姆身边给他提出忠告,起码在此能平安收场。
随着一记手杖倒地的声音,吉姆的肩膀摇晃了一下,颓唐地坐倒在地。喧闹声有如波浪一般扩散开来。
但如今,相比守护人民神殿教,他更想聆听吉姆的回答。
“只是——”但约瑟夫随即加重了语气,“我们未能阻止他们准备好的一架飞机起飞。他们正在飞往乔治敦,一旦成功到达,他们会向大使馆寻求援助。”
他只想瞧瞧前路究竟为何。
约瑟夫兴奋地叫嚷着。吉姆·乔登的嘴角绽了开来。
“我杀了人。”
“我们袭击了利奥·莱兰议员和他的同伴,成功夺回了录像带。”
吉姆若无其事地嘟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向约瑟夫·威尔逊打了个手势,安保长官应了一声,听吉姆小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从枪套里拔出左轮手枪,递到了吉姆手边。
下午五点三十分,太阳迫近了地平线,宿舍的屋顶开始泛起白光。通往凯图马港机场的小路上传来了拖拉机行驶的声音。随着一阵开关车门的响动,安保长官约瑟夫·威尔逊冲向展馆。吉姆·乔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张开手臂迎接了他。
“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彼得·威瑟斯彭以手捂脸,就这样叹着气。
观众纷纷发出了惨叫。
九百多名信徒齐聚在简易礼堂里,一心一意地祈祷着。唯有吉姆·乔登一人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张开双腿,坐在讲坛的椅子上。虽然挺担心是不是睡了过去,不过他时不时会咳嗽吐痰,所以大概是醒着的吧。
吉姆紧攥握把,将枪口指着脚下的大埘,凹陷的眼眸中已然没了数秒前的迷茫。
乔登镇里一片沉寂。
“奇迹确乎存在。”
1
枪声轰响,隆隆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