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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矢代翼。”
真正的有钱人不是我。大概是另外一个人——老幼病残孕专座上的爱马仕包随着电车的震动微微摇晃。
我们齐齐鼓掌,掌声落下的同时,服务员现身,端来一盘夹满新鲜奶油的蛋糕卷。“啊,这里。”举手的是一个女生,刚好轮到她做自我介绍。
公文包确实重,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不太想把它放到座位上去。我逞强说,包没那么重,我拿得了。就在这时,我们三个的手机同时振动起来。同时收到提醒,大概意味着小组里的哪个人群发了一条消息吧。然而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哎呀,你们别当真了。”袴田露出像毛绒玩具熊一样的友善笑意,缓和了大家的紧张情绪,“下个月,我们奉上一场最好的小组讨论吧!”
发件人是斯彼拉链接股份有限公司,邮件内容简单到滑稽,让我们三人一时失声。
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袴田说这番话莫非是认真的?
<b>【关于4月27日最终考核的内容变动通知】</b>
“我来自明治大学,干劲和毅力不逊于任何人——这么一说,大家兴许以为我是个只练肌肉不练脑子的人,其实我脑袋里也还是装了不少东西的,请各位多多关照。我非常讨厌破坏团队和睦的家伙,遇到这样的人,我会忍不住立马出手教训,希望大家多多包容我这种带着爱意的暴力行为。”
<b> 我是斯彼拉链接股份有限公司的招聘负责人鸿上。</b>
袴田有如岩石般硬朗的长相给人一种压迫感,实际上却是个有着纯真笑容的人。他高中时期担任过棒球队队长,现在在做志愿者协会的负责人。他喜欢健身,厚实的身板就是在健身房练出来的。
<b> 衷心感谢各位前段时间光临我司。原定于4月27日(周三)的小组讨论(最终考核)将变更考核方法,特此来信通知。</b>
“状态好的时候,有一米八八。”
<b>受上月11日发生的东日本大地震(东北地区太平洋洋面地震)影响,综合考虑我司运营情况,我们遗憾地决定,今年的录用名额限定为“一人”。因此,当天的小组讨论将请各位探讨“六人中谁最应该拿到录用通知”,我司将向经小组讨论推选出的候选者发放正式录用通知。</b>
其余五人发出惊呼,袴田马上立起食指。
<b>事出突然,非常抱歉。</b>
“大体上有个一米八七吧。”
<b> 感谢各位的理解与配合。</b>
“袴田同学,你真壮实,你身高多少啊?”我开口问。
心里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希望六位合作进行团队讨论——负责人对我们说这话的时候,地震早已过去了两周。既然如此,至少也该在那个时候说明考核方式有可能会变啊。都决定只录用一人了,还有必要让我们自己讨论谁最适合斯彼拉吗?小组讨论作废,再来一轮普通的面试不就行了吗?这么荒谬的考核方式,我真是闻所未闻,太欺骗人了。
九贺提议按顺时针方向依次做介绍,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先前开玩笑缓和气氛的大个子男生——袴田亮。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做法,然而即便如此,片刻过后,驳斥回去的想法最终还是消失殆尽——我们这帮求职大学生根本不理解社会的本质,可我们面对的却是日本最先锋,也最善于谋算的公司斯彼拉。我们眼里觉得不正常的种种现象,放到成人世界或是日本最顶级的IT企业里,可能全都是正常而普遍通行的常识。
“我就读于庆应大学的综合政策学院。”这个人简直过于完美,我差点忍不住奉上掌声。不过,不言而喻的是,他能被斯彼拉选中,靠的肯定不仅仅是外貌和学历光环。言谈、举止、眼神,无一不是落落大方,以至于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倾听他说的话。他话里的每字每句都透出了不起的伶俐。按理说,碰到这么完美的人,一般多多少少会产生抵触心理,可我完全没有涌起任何负面情绪。他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人想多和他说说话,或是得到他的认可。
等我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时,矢代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她肩上背着爱马仕包,手抓着吊环,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自先前起便一直都是这个姿势。我和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经不是同伴、朋友,只是敌人,然而即便如此,我们内心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这一事实,双双面露苦笑。
九贺苍太。他是因为被赋予了这个名字,才长成这副模样的呢,还是为了配上自己的名字,不断自我磨炼,最后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这下完了。”我说。
九贺客气地举起右手,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简直有如电影里的一幕。他长着刀削斧凿般的高鼻深眼,微粗的浓眉威严凛凛。然而这副长相并不会过时到让人联想起旧时的昭和明星,怎么看都是当代的青年才俊,实在令人艳羡。九贺报了自己的名字,叫“苍太”,越发显出完美无瑕了。
“这下完了。”嶌点点头。
“那我先来。”
“我到了,再见。”矢代十分冷淡地下了车。我和嶌只能茫然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想点什么就随便点吧。”大家欣然接受大个子男生合理到不能更合理的提议,各自点了自己想点的东西。服务员笑着离开时,九贺稍稍放松了些,提议所有人做个自我介绍,大家点点头。
那之后,“茫然”的状态持续了四天左右。沮丧、恼怒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总而言之,我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情绪。就像被强行拔了插头一样,一切都结束得猝不及防,残留下来的只有一股无处可去、不知怎么形容才好的热情。过去那段日子里,我们积累起的一切,究竟算什么呢?
所有人都笑了。笑完终于发觉先前的精神状态确实非常好笑。
在旁观者看来,我大概已经自暴自弃了吧。母亲和妹妹都在不同阶段问过我工作找得如何。小事一桩啦、还有的找——尽管嘴上这么回答,但那种胸口仿佛被戳了一个大洞的缺失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零票,咱们像来参加国会的。”
4月21日,星期四。尽管我的茫然来得出乎意料,该结束的终归要结束。
“想点饮料的人请举手——嗯,零票。”
那家公司是不起眼,但是有一定实力,还是不错的——这是父亲对一家中坚型化学纤维业方面的公司所作的评价。值得庆幸的是,我差不多拿到了这家公司的录用机会。人事部通知我去现场签录用承诺函,于是我穿上久违的面试套装,搭上了去往这家公司的电车。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是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像在等待面试一样板着脸,坐得笔直,凝重地攥着菜单,像攥着什么奖状一样。九贺也随之一笑。
我在上石神井站下车,踏入了这家公司并不崭新,但养护得宜,干干净净的三层小楼。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看起来很和善的人事专员笑着给我带路。我进了一间像是初中多功能教室一样的会议室,面前放着录用承诺函。
“哎……这里是家庭餐厅,我们是不是绷得太紧了?”
“除了我们公司以外,你应该也参加了其他公司的面试。不过我们有非常强烈的意愿,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公司,所以想让你签一份录用承诺函,承诺退出其他公司的面试。”
九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探究地抬起头,只见那个一直很显眼的大个子男生面露苦笑。我不明就里,有些呆愣。
签了录用承诺函后是否还能放弃录用——这是求职大学生间时常讨论的话题之一。先说结论,大多数人都认为从法律角度上讲,放弃录用没有任何问题。我自己也一样,想先签个字再说。父亲也是上班族,既然他觉得这家公司还不错,拿来当保底肯定也够了。
“谁点饮料,请举手。”
然而握住钢笔的瞬间,我眼前浮现出自己进入这家公司,每天到这里上班的模样,与此同时,种种思绪在大脑里炸开,来来回回。
服务员引导我们入座后,九贺让大家先点东西,我们随即各自盯着菜单看了起来。要是点单时间太长,恐怕会给人留下优柔寡断的印象;大家来这里是为了谈正事,点芭菲的话,恐怕不太合时宜;可如果只点免费续杯的饮料,怕是又会被人当作不能自己做主花钱的小孩。
我真正想去的公司在哪里?它当然不在这里。我不是想去斯彼拉吗?斯彼拉链接的考核现在进行到哪里了呢——我还没有落选。如果我们六个不能同时入职,那就没有意义了——我是从何时开始产生了如此天真的执念?一切不是都还没结束吗?如果我想去的是其他公司,哪怕有一点点给这家公司带来麻烦的可能性,那么不管我的行为在法律上如何正当,我都应该先做一个有道义的人。
出声询问的是那个打头阵的男生,他的容貌俊秀到可以出道当演员。当他在等位牌上写下“九贺”两个字时,我简直被这人的完美无缺弄得有些晕眩了。长得这么端正,姓氏又这么好,怕是光靠这两样就能拿下至少三十家公司的录用通知吧。
回过神来,我把钢笔放回到桌上。
“有六人座吗?”
“我放弃录用。”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能够顺利入职,人生都将因此改变。
我再度回归求职者身份,第二天,又有一家公司通知我不予录用。
如此一来也就可以理解嶌为什么会说像做梦一样了。
斯彼拉举行最终考核的前一天,袴田群发了一条短信。
先是线上投递,然后是线下笔试测评、提交应聘申请表,这才终于进入首轮集体面试,接着是第二轮集体面试、第三轮单人面试,最后剩下我们六个人。
“好久不见(其实也没多久)。反正都要去斯彼拉,不如大家在涩谷站集合,一起过去吧?”
斯彼拉链接股份有限公司正是SPIRA的运营者。今年,斯彼拉链接发展成熟,启动了综合类岗位校招。单是这个消息已经足够激动人心了,更别说他们开出的应届生薪资还打破常规,高达50万日元。作为一家正式员工不足两百人的新兴企业,斯彼拉的校招名额限定在“若干名”以内,众多大学生纷至沓来。先前据鸿上先生所说,应聘者总人数超出五千,有这么些人,考核轮次多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没有理由拒绝。
两年前,也就是2009年,一个名为“SPIRA”的社交网站面世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赢得了十几到三十几岁的年轻群体的喜爱。这些年轻人感觉mixi像是个异性交友网站,而在脸书(Facebook)上个人隐私无所遁形,毫无安全感,SPIRA则精准洞察他们的心理,用户数量转瞬间便突破了一千五百万。尽管已有先例在前,但SPIRA并未满足于效仿既有的网站服务,它以社区功能为核心,完美集成一系列内容,吸引人们不由自主地登录使用。从企业标志到首页设计、服务内容、合作伙伴,无不彰显着极致的新锐与精美,这也是SPIRA吸引人的魅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