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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想象着哥哥固执时候的模样,会心而笑,也放下了心。
困倦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闭上眼睛,在梦中又回到了小时候,她举着刚刚写完的大字给姐姐何瑟瑟看,骄傲得像只小孔雀。何瑟瑟笑意一显即退,摸了摸她的鬓发,说:“亭卿,人生烦难无限,不开智识,倒好……”
高云桐握着她的手,直到看见她呼吸匀净,是睡熟了的模样,才轻轻把她的手放回被子,把被角掖好。
他脸上的笑意不由也退却了,胸臆深处的叹息忍不住无声地溢出。
怕她睡梦中尚能听见,赶紧离开她的床,到碧纱橱外,把窗屉子打开一条缝隙透气,顺便也看到屋外的一片秋色。
公主府用的是原来赐给晋王的在京府邸,里面有好大一棵梧桐,站在院落的每一个角度都能看见梧桐高可参天。此刻秋叶萧疏,淡云卷过,树梢唯有几片金黄的枯叶还在摇摇。
凤杞凤栖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何家翻案的事惹恼了天下官绅仕林。
当年的变法本来就触动了既得者的利益,如今的翻案当然就如同想要拔除盘根错节的官绅网络,要把他们好不容易扳倒的事又拿出来,把他们当年做的见不得光的事再条分缕析一遍试问谁人不怕?
但国家战乱刚过,新君虽然是打了胜仗上位的,到底根基还不够稳固。文人们很快找到了攻击的点:皇帝为何家翻案,似与一名教坊司官伎何娉娉有关;何娉娉后来被靺鞨冀王掳掠,极似有卖国之嫌;燕国公主的生母亦是何姓,而燕国公主和亲而不合卺,未必不是“贱人矫情”,惹出后面两国纷争的事端;燕国公主一个女子,却常做女官的差遣,干涉朝政,未必不是想牝鸡司晨、染指国事;驸马高云桐是凤霄钦点的囚徒配军,耳后尚有青印,身份低贱却意欲把控军权……
条条款款,都可以捕风捉影,成为罪状。
现在已经有不少折子弹劾高云桐和凤栖。
弹劾高云桐“其见主弱臣强,以微末之功劳,□□擅权,实控太行、并州、洛阳兵权在内,又以靺鞨虎视为由,玩兵养寇在外。娶公主后益骄恣,臣恐危宗庙,灾异数见,尽为是也。”[以《汉书霍光传》文字修改。]
说凤栖的就更难听了,直接把她比作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之类,“劝说”官家不要当那昏庸失位的唐中宗,因为听信了妹妹和女儿两个暗怀奸邪的公主的意见,断送了自己,也间接断送了大唐。
敲山震虎,是文人常用手段。一点点把一个人的名声毁掉,使人不得不屈服于时势和舆论中。
周蓼已然忧心忡忡:凤杞的朝廷还不稳当,他自己又没有英主的名望和才略。不知道能够顶到什么时候;凤栖是她最引以为自豪的女儿,但就如自己在她小时候就担心的那样,这样一个特立独行、与天下道统不合的女子,也终将成为天下的靶心。
她曾悄悄叫过高云桐聊过这事,慨叹道:“我知道官家和亭娘的心思。其实我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老冬烘,他们要为亲娘、为心上人正名,我能理解,只是世人不能理解。又触及了那么多人的利益,自然会遭到攻击。还是你劝劝官家,劝劝亭娘,这些都可以徐徐图之,不要急于一时,与天下官绅为敌。”
高云桐笑容又冷又苦:“太后,在国家危难存亡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官绅、文人,没有几个是肯站出来振臂一呼的,大多数早早地卷着钱财南逃继续做富家翁了;少部分甚至在政局里投机,妄图得到新的拥立之功。我当囚徒时,和太行山的那些‘草寇’是称兄道弟的,好多事亭卿也不晓得,官家也不晓得落草为寇岂是常人所愿?都是逼上梁山罢了。又是谁把他们逼上梁山的呢?”
他觉得一切都好讽刺,“呵呵”自顾自笑了半天才讲:“所以说,这个朝廷要有救,首要是‘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其次是这样劈天的苦难,或许还能唤醒一些人的良知。”
“我何尝不知道!”周蓼垂泪道,“我和家里哥哥聊过,甚至前朝何家的事,我爹爹当时是平章事,却也是想出力而不敢出,愧悔了终身。但是……唉……”
高云桐急忙道:“臣知道,臣知道!等亭卿生完,我会慢慢和她聊这件事。事缓则圆,她听得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