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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情,也让王导不高兴。王导有个宠妾,姓雷,常常干预政事,收受贿赂,蔡谟就管她叫“雷尚书”(《世说新语·惑溺》)。蔡谟这样挖苦王导,王导当然讨厌他。王濛和刘惔,或者为了讨好王导,或者为了替他出气,就去挑衅蔡谟,也有可能。但这纯粹属于瞎猜。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清楚这几件事情,谁先谁后。再说这也并不重要。在魏晋时期,名士之间的挑战,是常有的事。所以,谁挑战谁,为了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提问和回答,有没有智慧,有没有水平,有没有技术含量。像王濛和刘惔这样,就只会落下笑柄。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当然,王濛和刘惔挑衅蔡谟,可能另有原因,那就是王导讨厌蔡谟。王导又为什么讨厌蔡谟呢?因为蔡谟老挖苦他。王导这个人,最怕老婆,又最爱泡妞。结果自然很糟糕。有一次,王导的老婆曹夫人带着随从,拎着刀子,到王导藏娇的金屋来算账。王导左手抓车栏,右手抓麈尾,驾着牛车狼狈逃窜。事后,蔡谟跑去跟王导说,朝廷要嘉奖王公了,王公您知道不?王导信以为真,赶忙谦虚了一番。蔡谟又说,奖品不多,也就是短辕的牛车,长柄的麈尾。王导这才知道蔡谟是讽刺他。(《世说新语·轻诋》)

相反,如果回答巧妙,有智慧,则会传为美谈。比如有人问殷浩:为什么一个人升官之前总会梦见棺材,发财之前总会梦见大便?殷浩说,因为“官本是臭腐”,“财本是粪土”嘛!这就大受称赞。(《世说新语·文学》)

另一次碰钉子,是在蔡谟那里。蔡谟,也是个博学之人,后来官也做得很大。可是王濛和刘惔瞧不起他。有一次,他俩跑到蔡谟家去做客。谈着谈着,就开始挑衅。王濛和刘惔问蔡谟:你自己觉得,跟王夷甫比,怎么样?王夷甫就是王衍,“竹林七贤”之一王戎的堂弟。王戎和王衍,都是大名士,官也做得很大。王戎做到司徒,王衍做到太尉。王濛和刘惔要蔡谟拿自己跟王衍比,明摆着就是挑衅。于是蔡谟说,我不如他。王濛和刘惔就得意了,交换一下眼色,又问:什么地方不如他呢?蔡谟不慌不忙地说,他那儿就没有你们这样的客人呀!(《世说新语·排调》)

又比如,东晋庾亮的伯父写了一篇《意赋》,庾亮就去问他:伯父您自己,究竟是有意呢,还是无意?有意,恐赋不能尽;无意,则何必有赋?他伯父的回答也很妙,是“正在有意无意之间”。(《世说新语·文学》)

这是王濛自己碰钉子。跟刘惔一起碰钉子,则有两次。一次是在何充那里。何充,前面说过,就是敢于顶撞王敦的那个小官。不过,何充的官,后来越做越大,一直做到宰相。何充做骠骑将军的时候,王濛和刘惔曾经拉了支道林一起去见他。何充却不予理睬,只顾低头看公文。王濛就急了,说我们今天特地约了林公,一起来看将军。将军应该放下俗务,跟我等高谈阔论啊!何充说,我不看公文,诸位岂能存活?(《世说新语·政事》)

再比如,有个叫阮脩的人,是不信鬼神的。那些信鬼的就跟他说,我们都见过鬼,戴什么帽子,穿什么衣服,等等。阮脩说,那就不对了。就算人死了会变鬼,难道他那衣服也跟着死了,也变鬼?(《世说新语·方正》)这都是很机智的一些回答。

可惜,王濛和刘惔,水平、修养、人品,大约都还算不上第一流。所以,如果碰到一流高手、高人,又要去挑战,就会自讨没趣。比如《世说新语·文学》说,当时有一位大佛学家,法号支道林。支道林住在东安寺的时候,王濛曾经去跟他玄谈,总是不得要领。后来有一天,王濛精心准备了几百字,自以为逻辑严密,文采斐然,堪称“名理奇藻”。谁知道支道林却不紧不慢地说,贫僧与先生阔别多年,先生的义理和言辞,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结果王濛“大惭而退”。

所以,听魏晋名士谈话,是既有趣,又紧张。《世说新语·文学》说,有一次,谢尚去听殷浩玄谈。听到最后怎么样呢?汗流满面。这时,殷浩就淡然地说,来啊,拿条毛巾,给谢郎擦擦脸吧!前面说过,谢尚其实是个高智商的,而且只比殷浩小三岁,尚且如此,那些低智商的,就恐怕连听的资格都没有。玄谈,已成为魏晋名士的“智力大比拼”。

其实王濛和王述,也不是很差的人。很差,王导就不会喊他俩来了。王述,我们后面再说,这里先说王濛。说王濛,又不能不说刘惔(读如谈)。他们两个,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也是当时的大名士。《世说新语》里面,有许多他们的故事。评价,也不低。比如大名士孙绰,就对简文帝说,刘惔“清蔚简令”,王濛“温润恬和”,桓温“高爽迈出”,谢尚“清易令达”(《世说新语·品藻》)。难怪王导会把桓温、谢尚、王濛,都喊来旁听了。

在这样的一种风气下,就涌现出许多早慧的儿童,比如孔融。孔融十岁的时候,曾不请自到地跑到大名士李膺家去赴宴,自称是世交。李膺就问,你我素不相识,怎么是世交呢?孔融说,怎么不是呢?我家祖先是孔子,你家祖先是老子嘛!于是大家都说,这小孩真是太聪明了!但也有个叫陈韪的人泼冷水,说小时候聪明伶俐,大了倒未必就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融马上说,您老人家小时候一定优秀。(《世说新语·言语》)

这一次,王导跟殷浩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桓温的评价,却很有意思。王导跟殷浩,是一直谈到半夜的。桓温他们,也一直听到半夜。第二天早晨,桓温对人说:昨天晚上,听殷、王二位玄谈,真是妙不可言!仁祖(谢尚)听得津津有味,我也时有领悟。回头再看那两个姓王的小官(王濛、王述),光知道眨眼睛,就像两只活母狗。

还有一个小孩,姓杨,九岁。有一天,他们家来了一位姓孔的客人,家里人用水果招待他。姓孔的客人拿起杨梅,跟小孩开玩笑说,这是你们杨家的果子啊!这个九岁的小孩马上说,没听说过孔雀是你们孔家的鸡。(《世说新语·言语》)

王导解下麈尾,跟殷浩玄谈,自然是“棋逢对手”。旁听的,也都是当时的人物。比如前面说过的“泡小妞”的桓温,还有谢尚、王濛、王述。谢尚,字仁祖,是谢鲲的儿子。谢鲲,也是喜欢《周易》和《老子》的,还精通音乐。谢尚,则从小是个神童。《世说新语·言语》说,谢尚八岁时,就参加大人们的讨论会。大人夸他是“一坐之颜回”,他却说,这里又没有孔子,哪来的颜回?所以,谢尚也是个高智商的。

皇帝当中,也有早慧的。《世说新语·夙慧》说,东晋元帝时,有一天,有人从长安来。晋元帝向来人询问洛阳的情况。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当时,晋明帝司马绍还只有几岁大,正好坐晋元帝的腿上,便问父亲为什么要哭。元帝就把西晋灭亡、王室东渡的事,都跟他说了。然后问他,儿啊,你说是长安远,还是太阳远?明帝说,太阳远。因为有人从长安来,没听说有人从太阳那里来。元帝大为诧异。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就当着群臣的面,把这故事讲了一遍。然后又问明帝:儿啊,长安远还是太阳远?明帝说,长安远。晋元帝的脸色就变了,说你这孩子怎么一天一变?晋明帝说,因为太阳我看得见,长安我看不见。

魏晋,是一个崇尚智慧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智商低的人,是吃不开的。相反,如果智商特高,能言善辩,反应敏捷,就会受到追捧,成为人物,比如殷浩就是。殷浩是东晋的大名士,当过中军将军和扬州刺史,所以又称“殷中军”或者“殷扬州”。此人精通哲学,喜欢《周易》和《老子》,善于玄谈。就连政界老大丞相王导,都很佩服他。《世说新语·文学》说,殷浩还在地方上做小官的时候,有一次从荆州到了京城。王导便为他举行集会,还亲自解下挂在帐带上的麈尾,要跟他讨论玄学问题。麈,读如主,是一种野兽,长得像鹿,但个头比鹿大。它的尾巴,可以用来做拂尘。这种拂尘,就叫“麈尾”。魏晋时期名士玄谈,喜欢拿着这麈尾指点比划。说到激动精彩处,挥洒不停。这种谈话,就叫“麈谈”。

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很怀疑。因为所谓“举头见日,不见长安”,其实是有政治含义的。在朝廷上说,就更是意味深长。不过,魏晋崇尚智慧,却是事实。事实上,魏晋,是我们民族历史上智力大开发、智慧大闪光的时代。它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的地位,我认为是仅次于春秋战国的。

再说“高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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