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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有人害了璟,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他。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打算让他做我的药人。听说禺疆的哥哥曾是大荒第一酷吏,发明了无数酷刑,其实他可真笨,想要折磨人应该先学好医术,只有医师才知道人体最痛苦的部位,也只有医师才能让一个人经受了一切折磨,恨不得自己死了,却依旧活着……”小夭悲笑起来,“竟然是玱玹,让我恨得连千刀万剐都觉得便宜了他的人,竟然是玱玹!”
轩辕王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玱玹,除了让天下陷入战火中,你能得到什么?”
“我至少为璟报仇了!”
“报仇了,你就痛快了吗?就高兴了吗?”
小夭决然地说:“是,我就痛快了!”昨日她挽弓射玱玹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玱玹,再自尽,让一切都结束!
“究竟是痛快还是痛苦,你肯定会有答案。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是谁?你的母亲是为了轩辕百姓战死的轩辕妭(bá),你的父亲是宁死也没有放弃神农的赤宸,你的父王是为了天下万民毅然放下权势的高辛王。你若为了自己,让天下倾覆、万民流离,你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小夭冷笑:“不配就不配!你们都是名传千秋的大英雄,你们愿意承担大义责任,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想做个自私的普通人,找个小小的角落,为自己的喜怒哀乐活着。睿智英明的轩辕王陛下,如果你想阻止我去找玱玹报仇,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现在杀了我。为了你的天下大义,你应该能狠下心动手!”
几千年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了,轩辕王无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说道:“你可以不考虑他们,但你至少该考虑一下璟。璟的性子如何你最清楚,他可愿意让你这么做?”
小夭的脸挨在枕上,冷冷地说:“这话你应该去对玱玹说,璟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杀璟?”
轩辕王叹息,佝偻着腰,离开了。
屋内寂寂无声,小夭的倔强锋利消失,眼泪无声地滴在枕上。
几日后,小夭的身体恢复。她发现,所有她做好的药都不翼而飞;所有她制药的工具都消失不见;药房里存放的药材,不管有毒没毒,全都清空;就连药田里种的药草也全被拔掉了。可以说,现在的药谷完全是空有其名,别说药,连药渣子都找不到。
侍卫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盯着小夭,左耳和苗莆也被监视,小夭根本无法离开小月顶,更不可能进入防守严密的紫金顶,甚至,她连章莪殿都不能去,除了居住的药谷,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凤凰林。小夭被轩辕王软禁了起来,可她既没有试图离开小月顶,也没有和轩辕王吵闹,每日里只是发呆,常常凝望着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一动不动地坐几个时辰。
每天,轩辕王都对小夭说些劝解的话。小夭不再像之前一样,冷言冷语、针锋相对,她沉默安静,不言不语,轩辕王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也猜不透小夭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苗莆来收拾食案,看到半个时辰前端来的饭菜一点没动,含泪劝道:“小姐,吃一点吧!”
小夭笑了笑说:“苗莆,你坐下。”
苗莆神情紧张地坐下,以为小夭要吩咐她什么要紧的事。
小夭问:“你喜欢左耳吗?”
苗莆愣了一下,别扭地说:“小姐问这个干吗?”
小夭说:“左耳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苦,是你难以想象的苦,他很聪慧,可在世情俗事上却半懂半不懂,你要对他耐心一点,好好照顾他,别让他被别人骗了。他这种人都是死心眼,一旦认定了什么,不管对错,就算变成魔,化成灰,都绝不会回头。你看牢他,千万不要让他走入歧途。其实左耳的心愿很简单,有个遮风挡雨的洞穴,找个雌兽,自由自在地生活。”
小夭十分郑重温柔,苗莆的羞赧淡去,说道:“我是孤儿,幸亏有点天赋,被陛下选中做了暗卫,我不像潇潇姐他们那么能干,权势富贵不敢求,也不想求,唯一的奢望就是有个家,我……会照顾好左耳,不会让别人欺负他。”
小夭看向窗外,叫道:“左耳!”
左耳竟然从屋顶上翻下,坐在了窗台上,苗莆“啊”一声,脸腾地红了:“你……你偷听!”
“不是偷听。”左耳苍白的面容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可剩下的那只耳朵却有点发红。
小夭说:“当日,你跟我回来时,我答应了你,每日有饭吃,还会帮你找个媳妇。你看苗莆这个媳妇可中意?”
左耳瞅了一眼苗莆,点了下头,看似镇静得没有丝毫反应,苍白的脸颊却渐渐发红,耳朵更是红得好似要滴血。
“小姐,你!你……”苗莆捂着脸,冲出了屋子。
小夭对左耳说:“苗莆经常凶巴巴的,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关心和担忧。我知道你不习惯和人解释,但她会是你媳妇,媳妇娶回家就是用来疼的。尽量尝试和她解释一下,就算只说一句‘我会小心’,她也会好受很多。”
“媳妇是用来疼的?”左耳思索了一瞬,像是完全明白了小夭的话,点点头。
小夭走到窗边,扬声大叫:“苗莆,我要喝水。”
不一会儿,苗莆端着两盅水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左耳。小夭将一枚玉简交给左耳,对左耳和苗莆说:“我现在无法离开小月顶,你们帮我送一封信。轩辕城西的狗尾巷里有一家没有招牌的打铁铺,有个白发苍苍、长相清俊的打铁匠,你们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一切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苗莆问:“为什么要两个人送信?”
小夭严肃地说:“这事很紧要,我派你们两人去自有我的原因,左耳一个人完成不了。”
苗莆犹豫,说道:“可是我和左耳都走了,只小姐一个人……”
小夭淡淡而笑:“外面那么多侍者,何况还有外祖父在,难道你还怕有人会欺负我?”
左耳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夭,完全不表示他会去执行命令。
小夭说:“只要我不离开小月顶,他们不会伤害我。苗莆,你说我说的对吗?”
苗莆对左耳点了下头:“老轩辕王限制了小姐的自由,既是在保护紫金顶的陛下,也是在保护小姐。”那一日,小夭射杀陛下,很多人都看到了,难保不会有对陛下死忠的人为了陛下的安全,做出过激的事。
左耳把玉简收好,对苗莆说:“走!”
苗莆问小夭:“侍卫会放我们离开吗?”
小夭说:“你如实回答,是去轩辕城给狗尾巷的打铁匠送信,外祖父肯定会放行。”其实,轩辕王巴不得把左耳远远打发走。
苗莆说:“小姐,你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尽快回来。”
小夭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暗暗叹了口气,本想做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看着左耳和苗莆慢慢地发展,可世事多变,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只能挑明一切,让左耳和苗莆相护扶持,彼此照顾。小夭在心里默默祝福:左耳、苗莆,后会无期!祝你们幸福!相柳没有得到,我和璟也没有得到,但你们一定会得到!
轩辕王一直提防着小夭用毒,把药谷内所有的药材都收走了,可小夭一直是个牢记教训,绝不犯同样错误的人。自从上一次从鸿雁上摔下,危机时刻却无药可用后,小夭就仔细研究了一番如何藏药才不会丢失。耳坠子、镯子、头发,甚至一件衣服,只要用药水浸泡后处理好,需要用时,撕下布片,加入水,就是药……当年费尽心思做这些事,不过是不想让玱玹和轩辕王再为她操心,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用来对付他们。
玱玹虽然从未出现在小夭面前,可小夭就是知道他肯定来过小月顶。轩辕王严禁小夭和玱玹接触,可他不知道每个孩子都有大人不知道的秘密,小夭和玱玹从小同吃同住同行,更是有很多传递消息的方式。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小夭提着个白玉莲花盏,一边哼唱着那些古老的歌谣,一边沿着山径慢慢地走着,侍卫们看她是去凤凰林,也未阻拦,只是暗中跟着。
小夭和玱玹刚来神农山时,神农山上没有一棵凤凰树。玱玹在紫金顶和小月顶一棵棵亲手种下了凤凰树,百年过去,凤凰树已经蔚然成林。凤凰花的花期很长,从春到秋,整个山坡都是火红的凤凰花,远望璀璨如朝霞,绚烂似锦绣,近看花朵繁密、落英缤纷。
小夭漫步在凤凰林内,不停地有落花飘下,小夭随手接住,把花放到莲花盏内,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盏凤凰花。
月光下的凤凰花没有阳光下的凤凰花那么明艳夺目、张扬热烈,如果把阳光下的凤凰花比作一位舞步飞旋、美目流转的艳丽女子,月光下的凤凰花则像静静端坐、垂眸沉思的清丽女子。小夭像小时候一样,刻意放重脚步,听落花枯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走到秋千架前,小夭停住了。
虽然很久没用,但因为有玱玹的灵力在,秋千架并没被藤蔓攀爬,依旧干净整洁。小夭跳坐到秋千架上,双脚悬空,一踢一晃。她一边悠闲地欣赏着凤凰花,一边时不时从莲花盏内拿一朵花放进嘴里吸吮花蜜。
花蜜的甘甜盈满唇齿间,小夭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玱玹并不喜欢吃花蜜,却总会清晨练功时,赶在日出那一刻,帮她采摘带着露水的花,只因为她说日出那一刻的花蜜最甘甜,连花蕊里的露珠都是甜的。每天清晨醒来,小夭的榻旁已经摆好一盆鲜花。即使在她被九尾狐妖折磨时,不管再痛苦,只要想起朝云峰,总觉得嘴里透着甜。即使身处黑暗狭小的笼子,仍觉得美丽的凤凰花就在不远处,即使母亲父王都不要她了,可玱玹哥哥会要她。
玱玹踏着月光露珠,穿过纷飞的凤凰花,走了过来。
一袭黑色金绣的长袍,头发用墨玉冠束着,五官清俊,气态儒雅,乍一眼看去,倒像是一位与琴棋诗书做伴的闲散公子,江湖载酒、羌管弄晴、菱歌泛夜,看烟柳画桥、秋水长天。可真与他眉眼相对了,就会立即感受到他乾坤在握的从容、一言定生死的威严。
小夭很恍惚,竟然觉得玱玹的面目有些陌生,好像她从没有真正地仔细看过玱玹。一直以来,玱玹对她而言就是玱玹。欢喜时,可以一起大笑;累了时,可以让他背;生气时,可以让他哄;困苦时,可以倚靠他;危难时,可以交托一切。
在小夭心里,她和玱玹至亲至近,无分彼此,只要玱玹想得到的,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去得到,所以从五神山到轩辕山、从轩辕山到神农山,但凡她所有,玱玹都可以拿去用,包括她的性命。她也一直以为,玱玹待她亦如此,但凡她想要的,玱玹必定会帮她争取;但凡她想守护珍惜的,玱玹也必定会视若珍宝。
可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当然了!究竟是她没有看清楚玱玹,还是玱玹不再是她心里的玱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