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死人 (第1/5页)
周浩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罗飞也笑了：“柯守勤这家伙还真是个混不吝，肖嘉麟可治不了他。”
“肖嘉麟本来是想借机把柯守勤免职的。后来柯守勤找到医务科，他一只手拿了一大瓶医用酒精，另一只手拿了个打火机。见到肖嘉麟之后，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把酒精往对方身上一倒。肖嘉麟吓得腿都软了，当场就把处分报告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庄小溪说起这事，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庄小溪站起身来问道，“你要查的那个病人叫什么来着，王蕾？”
“那柯守勤呢？没被肖嘉麟扔出去背黑锅吗？”
“没错，花蕾的蕾。”
“赔钱呗。”
庄小溪离开了办公室，大约一刻钟之后，她带回了查到的信息。
“前些天柯守勤把死者的心脏弄丢了吧？后来那事怎么办了？”
“王蕾的病历是在今年三月十二号建的档，给他看病的门诊医生叫张瑞，当天便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性肾炎。五月十三号她开始入院治疗，主治大夫是郭嘉。”她把大概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总结道，“这么看来，这个病人跟李俊松好像没什么关系。”
罗飞理解“惹麻烦”的意思，肯定就是病理检验啦、死亡分析啦之类的事情，柯守勤只认真实的结果，从来不会考虑院方的利益。而肖嘉麟是要出面处理医患纠纷的，自然会把柯守勤看成眼中钉。
罗飞听完之后产生了另外一些疑惑：“这种肾炎不是挺严重的吗？怎么三月十二号确诊，到五月十三号才入院治疗呢？”
“那能对付得了吗？柯守勤是一点人情都不讲的，坐在病理科主任的位置上，三天两头地就给肖嘉麟惹麻烦。”
“这就不好说了啊，有可能是手头紧，需要时间来筹钱。也有可能是……”庄小溪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似的。
罗飞会心一笑。心想这评价虽然刻薄，倒也不失准确。话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问道：“肖嘉麟和柯守勤是不是很不好对付？”
“是什么？”她越是这样，罗飞便越要问个明白。
“没什么好奇怪的。”庄小溪耸了耸肩膀，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肖嘉麟的秘密太多了。他是个混仕途的人，撒谎是他必备的职业技能。”
庄小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吞进肚子里的那半句话又说了出来：“也有可能是医院不想收。”
罗飞觉得对方的态度过于淡然，便又问道：“你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医院不收，为什么？”
庄小溪“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因为王蕾是有医疗保险的，她个人只会承担一小部分的治疗费用，大部分钱则要从医保基金上划账。”
罗飞苦笑着说：“关于王蕾兄妹好像有很多秘密，肖嘉麟也在有意瞒着我们。”
“那怎么了？”罗飞不懂对方的意思，“有医疗保险不是好事吗？”
庄小溪随口反问了一句：“这事你让肖嘉麟帮着查一下不是更方便吗？”
“这事是这样的，”庄小溪在罗飞对面坐下来，摆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姿态，“现在不是医改了吗？医疗保险的费用不需要病人垫付了，直接从医保基金上划账。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每个医院每年会分配到一定数额的医保基金，可是这个数额肯定是不够用的。如果当年的医保基金用完了，再收治参加医保的病人时，治疗费用实际上就要由医院来垫付。这部分亏空得等第二年划拨基金的时候才能填上。然后第二年可用的基金就更少了，这样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到最后医院就不太愿意收治走医保的病人，因为你收得越多，自己要垫付的钱就越多，这样整个医院的流水，包括医护人员的工资福利什么的，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还有一件事情。”罗飞把照片收好之后，又对庄小溪说道，“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王蕾的病历记录。她不是在肾脏科住院吗？我想知道她的治疗过程是不是和李俊松有过交集。”
“难道因为这个就能拒绝病人，有病也不给看吗？”罗飞理解了其中的逻辑，但不能理解这样的行医态度。
“那是当然。”庄小溪把照片还给罗飞的同时，口中又轻轻地念叨了一遍，“王献……”
“当然不能明着拒绝，至少门诊上来了是肯定给看的。但是牵扯住院的话，那就有一些处理手法了。”庄小溪继续向罗飞解释，“因为我们医院的病床肯定是供不应求的，这样在收治病人的时候就可以有选择，自费掏现金的病人肯定会优先考虑，有门路有背景的公费患者也不愁进不来。有的时候哪怕真的没有床位，也是可以加床的。但是像王蕾这种既没路子又要走医保的病人，情况就不一样了。也不说不收，就说没有床位，要排队等着，你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这样，罗飞也觉得无能为力了，只好说：“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罗飞听得直摇头。医保改革，治疗费不用参保人垫付，直接从基金划账，这本来是为了便民的，没想到执行起来却变了味。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基金总量不足，倒也不能片面地把责任全都推给医院一方。
庄小溪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确实想不起来……也许是我记错了吧。”
“所以王蕾虽然病情危急，还是拖延了整整两个月才让入院？”
罗飞鼓励道：“你再好好想想。”
“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庄小溪也不再避讳，她进一步点明道，“你看看她入院的日子，五月十三号。你还记得吧？就在前一天，肾脏科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名字好像有点熟。”庄小溪皱着眉头，“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来。”
对方这么一提，罗飞立刻想起来了：“五月十二号凌晨，王钰死了！”
罗飞期待地追问：“想起来了？”
庄小溪点点头：“医院内部对医保基金也是有分配的，各个科室都有一定的配额。像王钰这种病人，一年的花费都要一两百万的，这得堵死了多少普通医保病人进肾脏科的门路？所以王钰一死，原本被他占据的配额一下子都释放出来了。王蕾这才得到了入院治疗的机会吧？”
“王献？”庄小溪咀嚼着这个名字，往照片上又多看了几眼。
“这么说的话，李俊松酿成的那起医疗事故，事实上间接地帮了王蕾一个大忙？”罗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找到了李俊松和王蕾兄妹的关联纽带了，不过这纽带和案件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时间仍看不分明。
罗飞觉得有必要给对方一些提示，便指着照片说道：“这人叫王献，我们怀疑你家里失窃的那些首饰就是被他偷走的。另外他还有个妹妹叫王蕾，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你们医院的肾脏科住院治疗。”
“可以这么说吧。”庄小溪顿了顿，又道，“具体医保资源的调配，那是肖嘉麟管的事，你可以找他去核实核实。不过他多半不会说实话的，这是行业的潜规则，你要是问他，他肯定回答说：哪有这种事？我们从来不会因为钱的问题拒收任何病患。”
罗飞和尹剑在骨科主任办公室找到了庄小溪。他们把王献的户籍照片提供给对方，庄小溪盯着照片端详良久，最后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
罗飞也觉得没必要再找肖嘉麟核实，他觉得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3）
这时尹剑的手机响了起来。小伙子接听片刻，向罗飞汇报说：“沈源那边已经排查过了，果然有情况。”
尹剑目光一亮，答案脱口而出：“庄小溪！”
罗飞立刻起身：“让他在住院部门口等我们。”说完便带着尹剑向庄小溪告别，两人又赶回到住院部门口。沈源已等在那里，他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看起来就是个来探望病患的普通人，可实际上这人却是刑警队中一名得力的侦查员。
罗飞不答反问：“在这家医院里，最有理由帮助我们的那个人是谁？”
罗飞迎上前问道：“什么情况？”
“谁？”
沈源道：“王蕾的确在709病房住过。我当时假装是王蕾的同学，到病房里寻找王蕾。旁边病床的一个大妈说王蕾刚换了病房，下午搬走的。我就凑过去跟那个大妈搭讪了几句，大致了解到一些情况。据说王蕾在这边住院，经常照顾她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王蕾管他叫‘哥’。”
尹剑立刻拿出手机，通知了前方的侦查队员沈源。等他安排妥当之后，罗飞又招呼道：“走吧，我们再去拜访一个人。”
“这就对了。”罗飞一拍手道，“王献果然没有死。”
“走的时候我观察了，只有709房间空着一张床位。所以那里就是王蕾原本的病房。”罗飞解释了两句，然后又吩咐道，“我们俩就不要去了，那边的医护人员肯定会防着我们的。你叫沈源过来吧，假扮病人家属去了解一下情况。”
“这帮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尹剑苦苦琢磨，“人明明活着，户籍系统里却成了死亡状态。而且有那么多人都在帮着隐藏这个秘密！”
“是吗？”尹剑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一定要把这家伙找出来！”罗飞斟酌了一会儿，开始部署接下来的方案，“现在我们兵分两路：沈源，你就在这里守着，把702病房盯紧，如果有什么人来和王蕾接触，立即向我汇报；尹剑，我们俩这就去排查监控，看看他离开金店之后又去了哪里。”
罗飞道：“没有那么大的范围，到709房间问一下就行了。”
于是沈源继续留在人民医院的住院楼，罗飞和尹剑则赶往乔静的金店，那里正是追踪王献行迹的起点。王献离开金店的时候并未刻意隐藏身形，所以排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到了晚上七点钟左右，罗飞已经找出了王献最后消失的地方——距离人民医院不远的一片城中村。
“原来如此！那个郭嘉果然也不干净！”尹剑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要在七楼的病人中间走访一下？”
罗飞判断这里应该就是王献的租住地，他一边在城里打工，一边照顾着重病住院的妹妹。于是他们便带着王献的户籍照片在城中村内走访，并且很快就有所收获。
“为了掩盖真相。”罗飞接过对方的话头说道，“王蕾一开始肯定是住在普通的多人病房里。同病房的人会知道很多和她相关的事情。肖嘉麟能够管住医护人员的嘴，但是管不住其他的病人。所以必须把王蕾转移到单人套间，这样才能彻底切断这条线索。”
“这人我知道。”一个老大爷看着照片说道，“就住在前面拐角那片，租的老李家一间平房。”说完老大爷还热心地把罗尹二人带到了那间平房门口。
“所以你特意去了卫生间，就是要看看王蕾是真住在这里还是假住在这里——结果显然是假的了。那他们临时换病房是为了……”
平房窗口透出灯光，罗飞上前敲了敲门。
尹剑会意地笑了起来：“没错。”这就好比一个人刚刚搬了家，最初摆放日用品的时候会很随意，怎么摆起来方便就怎么来；但经过一段时期的使用之后，很多日用品就会改变位置，渐渐来到最方便取用的地点。这里面的差别，只要细心观察便不难分辨。
“来了。”屋内有人应了一声，片刻后房门打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站在门后。这男子又矮又胖，显然不是王献。
“简单说吧。如果是住了很长时间，那所有的日用品都会放在最方便取用的位置；如果是临时搬进来的，那所有的日用品都会放在最方便摆放的位置。”
“你好。”罗飞出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
“怎么判断？”
“哦。”男子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什么事？”
“卫生间里放着王蕾住院所需的日用品。只要观察这些日用品，就可以判断王蕾是一直住在这里呢还是临时换过来的。”
罗飞把王献的照片递了过去：“你认识这个人吗？”
“是啊。我还奇怪呢——你是有目的的？”
男子瞥了一眼说：“不认识。”
“不是觉得，是确定。”罗飞看了尹剑一眼，“你还记得我临走前去了一趟卫生间吗？”
“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老大爷对男子的说法表示质疑，然后他又打量了对方两眼，嘀咕道，“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哦。”尹剑品出些味儿了，“你觉得是临时调换了病房？”
“大爷，您记错了。”男子笑呵呵地说道，“一直住在这里的人是我，照片上这人，我可从来不认识！”
“你真以为王蕾一直在高档套房里住着？”
“你胡说！”老大爷有些生气了，“我年纪是大了点，但脑子还没糊涂！”
“换病房？”尹剑愈发糊涂了。
“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房东嘛。”男子无奈地把手一摊，“李师傅就在隔壁住着呢。”
罗飞“嘿”的一笑：“他是没怎么说话，但是换病房这事，怎么可能没有他的参与？”
老大爷也不含糊，真的来到隔壁开始叫门：“老李，老李。”
“郭嘉？”尹剑不太明白，“那个人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啊。”
隔壁门也开了，房东老李走了出来，他先是跟老街坊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罗飞等人：“怎么了这是？”
罗飞点头道：“不光是肖嘉麟，还有郭嘉。”
“李师傅——”矮胖男子抢先说道，“您帮我做个证：我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人民医院？”尹剑心念一动，“你是指肖嘉麟吗？”当罗飞和赵霖在病房中交锋的时候，肖嘉麟表面上在调解，但他说出来的话实际上是偏向于赵霖一边的。
李师傅点头道：“是啊。”
罗飞没有正面回应助手的猜测，他只是沉吟道：“于连海一直在努力说服我们，想让我们相信王献确实已经死了。其实有问题的不光是他，还包括人民医院的这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