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死人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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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蕾的目光看向了站在床边的那个中年女子，像是在寻求对方的帮助。
尹剑也理解了罗飞的意思。他“嗯”了一声，向对方请示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刚刚查了你哥哥的手机通话记录。他的这个手机号一直处于使用状态，而且通话最多的那个人就是你啊。”罗飞耸着肩膀说道，“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从外围入手！”罗飞的思绪飞快地旋转着，边想边说，“卖肾这种事，中间肯定有黑中介在运作。王蕾三月十二号确诊患病，王献四月二十三号动的换肾手术，你把王献、李俊松还有肖嘉麟在这期间的手机通话记录拉出来，看看有没有共同的联系人。”
“是的。”
尹剑立刻安排技术人员展开调查。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一条线索被反馈上来。
“那135********呢？”罗飞继续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手机号吗？”
张立奋，男，四十五岁。手机号139********，在相应时间段和上述三人都有通话记录，尤其和王献、肖嘉麟的通话更为频繁。
“好像……好像是的。”
罗飞指示道：“马上给这人打电话，约他在医院门口见面。”
“187********。”罗飞报出了一串数字，“这个是你哥哥的手机号码吧？”
尹剑便拿出手机开始拨号，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嘶哑的男声：“喂，哪位？”
王蕾抬起头看着罗飞，说了声：“好。”
“是张立奋先生吧？”尹剑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了说辞，“我想和你聊聊买肾的事情。”
肖嘉麟和郭嘉也在一旁点着头，对女人的言辞表示赞同。罗飞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着急了，于是便放缓了语气：“我只是在向你了解情况，并不是在怀疑你……或者责怪你什么的。你不用太紧张，好吗？”
“买什么肾？”对方警惕地问道，“谁让你打这个电话的？”
“王献确实死了，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吗？”那个陌生的女人又过来插话了，她用责怪的语气对罗飞说道，“你不该这样对她说话，你会把她吓到的。她是个病人。”
“朋友介绍的嘛，人民医院的肖主任。”尹剑报出了肖嘉麟的名号，他相信后者肯定是半年前换肾事件的核心参与者。
王蕾点着头，目光却不敢和罗飞相对。
果然，张立奋的语气一下子热情了起来：“哦，肖主任的朋友啊！您贵姓？”
罗飞“嘿”的一声，显然不相信对方的说法。随后他拖着长音，郑重地问道：“你哥哥真的死了吗？”
“免贵姓尹。”
“我没有钱，买不起墓地。”王蕾解释说，“所以火化之后，我把他的骨灰撒在了长江里。”
“尹先生，幸会！有什么事，您说？”
“没有墓地？”
“我亲戚等着做换肾手术呢，现在找不到肾源，想请你帮忙啊。这样吧，我们见面聊一聊好不好？我这边不缺钱，价格什么的随你说。”
王蕾道：“他没有墓地。”
“哎，肖主任的朋友，价格怎么敢乱说呢？现在就聊吗？”
罗飞又继续问道：“既然他死了，那他的墓地在哪里？”
“对，就约在人民医院门口怎么样？”
王蕾低着头不说话了。
“行啊。附近有家蕉叶咖啡，就在那里吧。”张立奋报了个具体的地点，看来他对这样的约见早已是熟门熟路。
“那你为什么要着急告诉我，说他已经死了呢？”
“行，那我们就不见不散。”尹剑说完挂断了电话。旁边的罗飞把手一挥：“走吧。”
王蕾瞥了罗飞一眼：“不，不知道……”
两人向庄小溪告了别，驱车直奔人民医院。蕉叶咖啡就在医院大门往东五十米的位置，两人入座后没过多久，尹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罗飞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喂……是我。对对对，我已经到了。”尹剑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往门口迎了两步。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看到尹剑之后便挂掉手机，然后挥手打了个招呼。
“我哥哥……”王蕾低声道，“他已经死了。”
“你好，张先生。”尹剑走到近前，探右臂做出要握手的姿态。
“我是警察。”罗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想了解一下关于你哥哥的事情。”
“你好你好。”张立奋也殷勤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随即他便听见“咔嚓”一声——一副锃亮的手铐落在了手腕上。
女孩点点头。她的脸上带着病色，表情则是怯生生的，显得不谙世事。
进了刑警队的讯问室之后，张立奋便蔫头耷脑地缩在禁锢椅内，全然没了先前那股热情活络的劲头。
罗飞此行是为了病床上的女孩而来，所以他没有和那陌生女人过多纠缠，只自嘲般笑了笑，然后便径直向着女孩走去。走到床头之后，他向着女孩问道：“你就是王蕾吧？”
罗飞严肃地问道：“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这是刑警队的罗队长。”肖嘉麟上前介绍了一句，看他说话的神态，好像跟那女人之前就熟悉似的。
“不知道啊。”张立奋无辜地晃着脑袋，“你们不是说让我介绍住院吗？我这好心赶过来，就被你们给抓了。”
“不，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女人也回敬了罗飞几眼，然后调侃般笑道，“你是王蕾的大学同学？那你长得可有点太着急了。”
“介绍住院？你还真能赖啊？”罗飞冷笑了一声，“刚才通电话的时候都有录音，我们聊得可是买肾的事。”
罗飞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你是王蕾的亲戚吗？”
“买肾？那是你们说的吧？我可没听清。”张立奋装模作样地眨着眼睛，末了还反问了一句，“我说过买肾卖肾的话吗？”
罗飞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正是先前接电话的那个女人。他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女人大约四十岁，颇有几分姿色，穿着打扮也很讲究。
罗飞一回想，当时这家伙一直顺着尹剑的话头，关键的话语他自己还真是一字未提。看来他也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对付警察的这套手法玩得娴熟。要想让这种人开口，你必须得拿出点干货出来。
“当然不便宜，不过最重要的是人要住得舒服，对吗？”沙发上的那名女子接过了罗飞的话茬，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又道，“住院费由我来负担，所以不用为此担心。”
罗飞盯着张立奋看了片刻，忽然提高声调问道：“王献你认识吧？”
“这个房间的住院费可不便宜吧？”罗飞看看肖嘉麟，然后目光又转向了病床上的女孩。那个女孩应该就是王蕾了，按说她的经济能力绝对支撑不起这样的住院条件，而且这种档次的病房肯定是超出医保覆盖范围的。
“王献？”张立奋模棱两可地拖着长音，既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
肖嘉麟道：“这基本上是我们医院条件最好的病房了。”
罗飞冲尹剑使了个眼色，后者拿着王献的照片走过去，“啪”的一声拍在张立奋面前：“就是这个人，你好好看清楚！”
郭嘉带着众人走进了病房。罗飞四下里一打量，发现这病房里居然还配有专用的卫生间，他惊讶道：“这里条件不错啊。”
张立奋瞅了一眼，含糊道：“好像有点眼熟。”然后便抬起头来，暗地里揣摩着罗飞的反应。
在说话之间，一行人走到702病房前。房门开着，可以看到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床上半躺着一个女孩，在窗口位置则摆着一张长条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子。
“别装蒜了。”罗飞郑重地提醒对方，“我告诉你，你们那点事是瞒不过去的。警方既然抓你，肯定有抓你的理由。你不说？行啊，那我们就听别人说——王献、肖嘉麟，他们知道的事不比你少吧？让你先说，是给你个机会，你要是不识相，那就等着被人指认吧。”说完他便站起身，摆出一副要撂挑子走人的姿态。
“属于比较严重的肾病了，得长期住院治疗。如果预后不好的话，有可能转化为尿毒症。”郭嘉简单介绍几句，最后总结说，“总之是个既费时间又花钱的麻烦病。”
“哎，等等！我再看看，再看看……”张立奋喊了一嗓子，然后又对着照片说道，“嗯，好像是想起来了。”
罗飞对这种病知之甚少，他只能笼统地问道：“嗯……这个病严重吗？”
罗飞重新坐好，冷冷道：“那就说吧。”
郭嘉吐出了一串专业名词：“系统性红斑狼疮性肾炎。”
“这事不能赖我呀。”张立奋一边骨碌碌地转着眼睛，一边开始讲述，“那是肖嘉麟先来找我的，说是手上有个病人要换肾，又没有合适的肾源，让我帮忙给找找。我就给联系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这个王献。”
罗飞和郭嘉握了手，随后便问道：“王蕾具体得的是什么病？”
张立奋三言两语说得简单，里面的关节一概不提。罗飞知道这就是老混子的特色，你想让他们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交代干净是不可能的。必须持续地施加压力，你压多少他才能吐多少。
“这位是我们肾脏科的郭嘉郭大夫，也是王蕾的主治医生。”肖嘉麟首先给双方做了个介绍，“这两位都是刑警队的，这位是罗飞罗队长，这位是尹剑尹警官。”
“肖嘉麟为什么找你，不找别人？”
在前往人民医院的路上，罗飞给肖嘉麟打了个电话。对方是医务科的主任，如果他能出面陪同的话，医院里很多事情都容易应付。肖嘉麟答应了罗飞的请求，他在住院部七楼和罗尹二人会合，同时他身边还带了一名个子高高的男医生。
“我靠着医院混口饭吃嘛，贩个专家号啊、安排个住院床位啊什么的。”张立奋避重就轻地说道，“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就是里里外外地混个脸熟。”
（2）
“你是怎么找到王献的？”
“我们这就出发。”罗飞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大约半个小时吧。”
“也是他找我的嘛。我当时在医院里发了一些名片，他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给我的。”
“我们在人民医院的肾脏科病房，住院部七楼702房间。”女人痛快地把地址说了出来，然后又问道，“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像这种黑中介，经常会在医院里活动，发名片招揽生意。王献应该是陪妹妹就诊的时候看到了张立奋的名片，于是便萌生了卖肾换钱的念头。
“我想过来看看她，”罗飞撒了个小谎，“我是她的大学同学。”
罗飞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要买肾的是什么人？”
“怎么了？”
“这我可不知道。”顿了顿之后，张立奋又补充说，“反正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哦。”罗飞悬起的心放了下来，“那你们在哪里呢？”
“哦？”罗飞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是啊。”女人解释说，“王蕾正在休息呢，我在照顾她，所以帮她接了电话。”
“这事一直都是肖嘉麟在中间张罗嘛，不是大人物的话，能烦得起我们肖主任？而且他提的一些要求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这个是王蕾的电话吧？”
“什么要求？”罗飞对这些细节性的东西尤感兴趣。
接电话的女人回答：“不是。”
“比如说那边不要活体移植，要做成尸肾，就是以死人的名义搞捐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