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人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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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小溪淡淡地反问：“医疗事故经常会发生，可是有几个医生会因此丢掉工作？”
“房间里还有人吗？”罗飞先问了一句。
罗飞意识到了什么：“你在说他丢掉工作的事？”在得到对方点头认可之后，罗飞再次表示不解，“我听说那是一次医疗事故，这和他的性格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
庄小溪纠正道：“不是我的生活，是他自己的生活。”
罗飞朝着玄关方向指了指，提醒对方：“鞋架上有一双男人的皮鞋。”
罗飞确实没有婚姻的经验。他只能尴尬地耸耸肩膀，用试探的口气继续询问：“你是说李俊松的性格仍然让你着迷，可是这种性格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们的生活？”
“哦……”姚帆迟疑了一会儿，解释说，“那是我男朋友的。”
“这并不矛盾，因为爱情和生活本来就是两回事。”庄小溪的嘴角轻轻一挑，又特意看着罗飞补充道，“……等你结婚之后就会明白的。”
“可你说房间里没有人。”
“可是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希望他做出改变的。”
“对。他今天没有过来，那双鞋是他换下来的。”
庄小溪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和李俊松是大学同学，他从来都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当年我就被他那种忧郁的文艺气息所吸引。这样的男人在医学院里是不多见的。是我主动追的他，结婚后我们的感情也很好。”
罗飞继续追问：“那为什么没有拖鞋呢？”
“是吗？”
“什么？”姚帆似乎没听懂。
可是庄小溪在轻叹一声之后，却又给出完全相反的回答：“不，我很爱他。”
“如果你男朋友经常过来，甚至把换下来的皮鞋也放在你这里，那你应该会单独为他准备一双拖鞋吧？”罗飞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鞋架上看不到男人的拖鞋呢？”
庄小溪说话的语速很快，透出一种烦躁的情绪。罗飞禁不住要问：“所以你很讨厌你的丈夫？”
“这个……本来是有的，但那双拖鞋……嗯，太破了。所以我刚刚把它扔掉，准备换一双新的。”姚帆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为了掩饰心虚，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捋了捋垂下来的长发。
“他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本质的原因就是害怕。他不懂得拒绝，更不懂得反抗。在当今社会，这种性格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别人都在欺负他。可是他宁愿把自己封闭起来，也没有勇气做出改变。”
罗飞的目光在姚帆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又转向了对面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个相框，嵌着大幅的半身照片。照片上的姚帆眼含桃花，酥胸半露，透出十足的风情。
“软弱？”罗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庄小溪这么说了。
罗飞不再纠缠鞋子的事情，转而问道：“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没错，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庄小溪首先赞同了对方的评判，然后又加上自己的注解，“孤独，而且软弱。”
“我在外面。”
“内向、专注、敏感。”罗飞根据刚才的感觉给出评价，“他乐于享受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不喜欢受到外人的打扰。”
“具体去了什么地方？”
三人又在客厅坐下。这次庄小溪先问罗飞：“现在你觉得李俊松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去哪儿，就是在外面开着车兜风，散散心。”
罗飞看了庄小溪一眼。后者并未显示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把手一抬说：“我们回客厅坐吧。”
“一个人吗？”
尹剑这时回到了书房内。他向罗飞汇报说：“排查监控的人手已经安排好了。另外技术科那边刚传来消息：指纹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那根断指确实就是李俊松的右手拇指。”
“是的。”
确实，右手拇指对李俊松来说具有格外重要的意义，但这份意义真的值得冒生命风险来争取吗？罗飞还是持保留态度。但他已经了解到庄小溪的行事风格，也了解了这个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又溜达到小屋北面，往书柜里张望了几眼，却见那里面码放的全都是专业类的资料书籍。
“说几条开车途中经过的路吧，我们可以查监控进行核实。”
庄小溪抬起手，在那些灰黑色的胶片上轻轻抚摩了一会儿，然后她回过头来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一定要保住李俊松的手指。”
“哦……我不是在城里开的，我去了郊外。”
“三十二例成功的手术。”罗飞赞叹道，“确实是个值得自豪的成绩。”
“郊外哪里？”
庄小溪详细解释道：“李俊松以前是人民医院肾脏移植中心的专家，他主刀做过三十二例肾脏移植手术，每一例都很成功。他把这些病人换肾后的X光片都保存下来，挂在书房里留作纪念。”
“楚岗风景区那边。我在郊外转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就回家了。”
“X光片？”罗飞还是不明白这种东西被挂在书房的用意。
罗飞“嗯”了一声，又继续问道：“你认识李俊松吗？”
“这些都是换肾者的X光片。”
姚帆迟疑了一会儿，含糊答道：“嗯……我们是网友，现实中没有见过面。”
“这些是什么？”罗飞略带诧异地问道。他还从没见过有人会把这样的照片张贴在自家书房。
“网友会知道对方的名字吗？”罗飞淡淡一笑，又说，“而且你和他之间有很多手机通话的记录。”
罗飞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观察和分析根本不值一提。随后他转了个身，走向了对面的东侧墙壁，那面墙上也挂着好多相框，相框里嵌着的照片却不同寻常。
“是的，他经常给我打电话……嗯，他总想约我见面，但我一直没答应。”
“你的分析很准。”庄小溪赞许地看着罗飞，“其实李俊松学车买车，就是为了满足这个摄影的爱好。”
“真的没见过面吗？”罗飞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的墙壁，“那张照片是谁给你拍的呢？”
罗飞伸手指着墙上的那些风景照：“这里有很多照片都是在市郊拍摄的，那都是些很偏僻的、未经开发的风景区，人烟稀少，也不通公车。李俊松经常到这种地方去摄影，我想他应该是自驾出游的。”
“是我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车呢？”书房内的庄小溪忍不住问了罗飞一句。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买车，但是像自己这样年近半百的人多半还是不会开车的吧。
“呵，那还真是巧了。”罗飞道，“李俊松家里也挂着很多照片，相框上有图像店的名号，和你找的好像是同一家呢。”
尹剑拿着手机到屋外通话去了。百合家园的小区门口肯定是有监控的，而这一片地处闹市，周围各个交通路口的监控也很多，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顺藤摸瓜般查出李俊松离家当晚的行车路线。
“是吗？”姚帆局促地扭了一下身体，强挤出笑容道，“那真挺巧的。”
“赶快安排人去查吧。”罗飞挥挥手说道，“我要知道这辆车最后到达的地点。”
就在姚帆说这句话的时候，卧室里忽然发出一声挺大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似的。姚帆立刻敏感地循声转头，脸上再也掩盖不住惊慌的神色。
庄小溪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罗飞一直用眼神盯着身旁的尹剑。尹剑会意，先凝神听完，随即一点头说：“记下了。”
罗飞冲尹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迈步向着卧室方向走去。姚帆向前跨了一步，阻止说：“那是我的卧室，你不能进去！”不过当罗飞转过头来看着她的时候，她便泄气地缩了回去。
“是一辆白色的凯美瑞，车牌号是XAEK282。”
尹剑打开卧室门走进房间内，里面果然没有其他人，只是朝向楼外的窗户打开着，原本放在窗台上的一只花盆打碎在地上。
罗飞露出喜色，紧接着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是什么车型？什么颜色？车牌号多少？”
尹剑走到窗前，把身体探出去查看。却见一名男子站在窗外的飘台上，后背紧贴着楼外墙，神色紧张不已。
庄小溪点着头说：“那车一直都是他开，我没有驾照的。”
尹剑用手电在男子脸上照了一下，发现这人并不是失踪的李俊松，于是他便叱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呢？快下来！”
“那李俊松一周前离家的时候有没有开车？”
男子瑟瑟缩缩地从飘台爬回屋内，脸色苍白。
庄小溪看着罗飞：“是啊。”
罗飞和姚帆这时也来到了卧室里。尹剑汇报说：“这家伙躲在窗户外面，鬼鬼祟祟的。”
罗飞“嗯”了一声，继续向着那些照片端详，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侧过头来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辆车？”
罗飞转过头问姚帆：“他是谁？”
庄小溪点点头：“摄影是他唯一的爱好，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
姚帆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他……他是我男朋友。”
罗飞的目光暂时离开那张合影，转向了西面墙上的其他照片。这些照片多是一些风景照，有山水、树木、夕阳等。罗飞虽然对艺术不在行，但是也能看出这些照片拍得颇具水准。他一边看一边问道：“这些都是李俊松拍的吗？”
“你刚才还说男朋友不在家的。”罗飞冲尹剑努努嘴，“查下他的证件。”
那么作为男人的李俊松，在这样一个家庭中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尹剑把手一摊：“拿出来。”
罗飞已完全了解这个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这也并不奇怪：如果没有这种强势的性格，一个女人又怎能高居省城医学院副院长之职？
那男人却说：“我没带。”
一家三口，庄小溪是最矮的，但她却当仁不让地站在中间。旁边的两个男人都在向她靠拢，三个人体侧相贴却未相拥，可见这种靠拢并不是亲密的体现，而是一种对权威的遵从。
“少来这套。”尹剑抬手在男人上衣口袋里一摸，掏出只钱包，打开钱包仔细翻了翻，还真是找不到证件。
庄小溪说话时经常会采用这样决断的语气，很少同别人商议。她的这种作风从那张家庭合影上似乎也能看出来。
尹剑看着罗飞：“他是没带证件啊。”
庄小溪摇摇头：“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回来也没有用。他的任务是好好求学。”
罗飞微微一笑：“不是没带，是藏起来了。你在屋里找找，肯定有。”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儿子不需要回来吗？”
尹剑略略一找，果然在床单下面找到了一张身份证。证件显示那男子叫作张凯枫，三十六岁，本市户籍。
“叫他回来？”庄小溪反问罗飞，“为什么？”
尹剑拿着证件正要送给罗飞查看时，那男子却突然跪了下来，他抱住了尹剑的大腿，哀求道：“警察大哥，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有没有叫他回来？”
尹剑被吓了一跳。要说他的年龄比这男子小多了，对方这声“大哥”实在叫得不伦不类。尹剑深深地皱起眉头，向罗飞请示说：“罗队，带回队里处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