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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对付戈麦斯的战术就可以看出我敏感的神经和我的胆怯。知道他上了年纪,知道他坚持不到第五盘,于是我打算将这场比赛的时间拉长,准备进行长时间的连续对打,最后使他精疲力竭。然而,当比赛开始后我才发现,戈麦斯显然也很清楚自己年龄上的劣势,因此他打算速战速决。他采取了很冒险的快速打法,迅速地拿下了第一盘,但之后又同样迅速地输掉了第二盘。现在我知道,我们将在3小时内决出胜负,而不是4个小时,那也就意味着体力在这场比赛中不会成为决定性因素。现在的比赛只是单纯击球的较量,这是一种戈麦斯有可能会赢的比赛类型。两盘比赛没有耗费多少时间,这样就算比赛被拖入第五盘,他也一样会保持体力充沛。
比赛前热身的时候,我在祈祷,不是为了取得胜利而祈祷,而是为了我的假发套千万不要掉下来而祈祷。通常情况下,第一次杀入大满贯决赛,我应该会紧张,但是我脆弱的假发套让我几乎变得神经质。不管它会不会真的掉下来,在我的想象中,它已经掉下来千万次了。比赛中的每一次飞奔投球、每一次跳跃,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它掉在红土场地上的情景,就像被我父亲从天上射下来的鹰那样躺在红土场上。我能清晰地听到现场观众的齐声惊呼,我能想象几百万人突然凑到电视跟前,你看我,我看你,用不同的语言和方言说出相同的台词:安德烈·阿加西的头发刚才是掉下来了吗?
当然从一开始我的计划就有致命的缺点。很糟糕,真的。我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不论这个比赛历时多长时间,因为当你仅仅想着不要输或者期望对手犯错的时候,你是无法赢得大满贯的冠军的。我拉长战线的企图反而给戈麦斯增添了信心。他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他清楚这很可能是他赢得一个大满贯冠军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战胜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击垮他的信心和他取胜的欲望,也就是要主动进攻,因此当他看到我采用保守的打法,精心布局而不是主导比赛节奏的时候,他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
当然,我可以不戴假发套,但是几个月以来的嘲弄、批评和嘲笑让我变得很敏感。形象就是一切?如果他们知道我一直戴着假发套会说些什么?输或是赢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他们不会谈论我的比赛,他们只会谈论我的头发。那样的话,就不是波利泰尼的几个小孩子或是戴维斯杯上的1.2万个德国人嘲笑我了,全世界都会嘲笑我。我闭上眼睛,几乎就能听到那些嘲笑声,而且我知道,这是我承受不起的。
他赢得了第三盘比赛。第四盘开始后,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另外一个错误。大多数选手在比赛后期感到疲乏时,发球的杀伤力都会降低,他们由于腿部过于劳累以至于无法跳起大力发球——但是戈麦斯的发球却像弹弓一样,他发球的时候本来就不怎么跳,而是利用身体的重量将球“压”出去;当他累了的时候,他会更加依赖身体倾斜出去的重量孤注一掷,他那独特的“弹弓”式发球威力也就会更强。我一直都在等待他的发球变弱,但是相反,他的发球却越来越凌厉。
我们两个人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赢得了这场比赛后,戈麦斯表现得极其优雅、颇富魅力。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在镜头前挥手。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厄瓜多尔的民族英雄。我很想知道厄瓜多尔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可能我会移居到那里,可能那儿将成为我躲避羞辱唯一的藏身之处。我坐在更衣室里,低着头,想象着成千上万的专栏记者和头条新闻会怎么形容我的这次失败,更不用说其他网球手了。我仿佛都已经听到了那些攻击和批评的声音:形象就是一切,阿加西什么也不是;“热熔岩”先生就是热乎乎的一团糟。
“嗯,嗯,只要别老是乱动它就行。”
菲利走了进来,我从他的眼里不仅看到了同情——他感同身受。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挫败,他很痛心。然后他说了正确的话,一语中的,我知道这也是我一直那么爱他的原因之一。
“这结实吗?”我问。
“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