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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雪白的裘袍围上了她的身子,向晴轻轻的抬起了头,看向身后那沉默却坚守着的身影,无奈的放下手里已经我了好几个小时的朱笔,“不早了,若云,你回去睡吧!”
“你还没休息!我等你睡下,我再离开!”伍若云抿紧的唇角哆嗦了一下,最后只是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WwW.QΒ5、com/
“若云,回去吧!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不会做傻事的!你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天天来守着我!我会好好的活着,活到活不动的那一天为止!”冷静眉宇间映照着的是深深的淡漠,看着跳着的蜡烛火焰,原来又夜深了吗?
伍若云却什么也不说,却也未曾移动过半分,依旧站在她身后,心里即便有千万句心疼和忧虑,也不能不敢在她面前提上一个字,看着她本就瘦骨嶙峋的身子,更是一日消瘦过一日,每天里除了看帐之外,就是研究展家的生意,从早忙到晚,忙到所有人的心揪起来,她依然淡漠的做着她自己的是。
展夕死了,死在了金帝完颜乌禄手下近身大将讫烈的箭下,他没有看到那惨烈的逃亡一幕,却在事后听到深泽岩井的讲述,他的泪和恨都只能随着那惨烈的过去,而垂下,若可以,他真的希望死的是他,如今被晴儿这般记挂着的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展夕,他死了,晴儿或许会难过,却不会痛苦至此,而展夕死了,却留给了晴儿永生的痛和苦。
而自己这个不被她爱的人,即便是如此的默默在她身后守护着她,都无时无刻的感受到她的疏离与淡漠,他清楚的知道晴儿的心已经死了!从展夕在她怀里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时,她的心就跟着去了,若非腹中展夕的骨肉,晴儿情愿是跟着展夕一起走的吧,早知道晴儿她会活的如此的辛苦,当日里不强硬的留她,让她随着展夕一起去了,现在的晴儿是不是会非常的开心呢?然而即便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让他看着心爱的晴儿在他面前死去,他还是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不断的承受着心痛和不舍,看着她每天透支着她不多的生命力,不笑,不怒,不哭,只是不停的做事,他的心早已被千万把刀子戳的血流不止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想把她抢纳进怀里,告诉她,她还有他,有许多关心她的人,可是他不敢这么做,在见过晴儿为展夕撕心裂肺的哭声后,他便知道,这一辈子,再也没人能代替展夕进驻到她的心里了。
金人的那枚箭夺去的是展夕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同时夺走了晴儿的生命?
“无泪和小夕呢?”向晴不是不知道所有人的担心,也知道他们怕她寻短见,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展夕永远闭上眼的前一刻,她听到了展夕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无声,但是她却清楚的听到了,他说要她忘记他,好好活着!
从来她就知道在这场爱情里,展夕爱她是最纯粹,最热烈,也最无私的,而她也因为有他,那颗本来孤寂的心才死而复生了,如今又因为他的走,再度坚硬如铁了,她上辈子就好强了一生,从不曾听得进一个人的只言片语,而这一辈子,她愿意出嫁从夫,却没想到她的夫君会走得这么早,只给她留了最后的一句遗言,便是希望她活着。
她会活着的,同样的死亡方式她不会选择实施第二次的,何况她还有无泪要抚养长大,那是她和展夕唯一的骨肉了,一个无意中怀上,却又跟着她历尽苦难的孩子,她又什么理由抛弃他而去?展是那般的希望有一个骨肉,如今,这个孩子延续着他的血脉坚强的活了下来,所以她会活着的,她会活到无泪那一天再也不需要她为止的。
“小夕已经被小秋哄着睡下了,泪儿在我娘那里,也睡了!”伍若云见她只有在提起孩子时,淡漠的神情才有几分松动,然而这样些微的神情也在晴儿的无意识收敛下,变得越来越稀少了,他真担心有一天,当他们提起无泪和小夕时,晴儿也会报以同样的疏离的表情,那一天,便是他再也留不住她的一天了。
向晴听闻他的话语后,不曾踌躇,便起身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晴儿,再穿一件,现在已经深秋了,你产后不久,身子还虚得很,如今又夜凉了!”伍若云一边说着,怕她不等他说完就出门,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围上她瘦弱娇小的身子。
拉开书房的门,廖伯提着灯笼已经站在了门口,长廊下都挂满了灯笼,明亮的根本不需要廖伯再来掌灯了,老管家却还是尽责的守在了门口,见她出来,立即微笑道,“夫人,可是要去看小少爷?老奴给您掌灯来了!”
向晴看着廖伯从前笔直的腰板,不过短短一年,竟然佝偻了许多,精神也不比从前矍铄了,天天如此的站在书房门口,也陪着她熬到休息时间,向晴的心里也不好受了起来,这个老人伺候了展家三代,如今到这把年纪了,却还在为她操心吗?
“廖伯,你年纪大了,不要每天都在门口守着我,我早就没事了,回去休息吧,廊下的灯笼够亮,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的头上都结霜了!”
“夫人是嫌弃老奴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吗?”廖伯眼里闪着泪花,努力地想要直挺起身子,大声的道。
“廖伯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想的,别说让向晴听了愧疚和心疼的话,好吗?”
“夫人会心疼老奴吗?夫人连你自个儿都不心疼,这么寒的天了,还天天这般熬着,夫人,老奴知道你忘记不了少爷,可是少爷那般爱着夫人,一定不愿意看到夫人这么活下去的,夫人,放开过去,重新活一次吧,老奴求你了!”廖伯倏地跪了下来,那膝盖脆脆的落到坚硬的地板上,出‘嘎嘣’一声,向晴扶都没来得及,伍若云连忙快的抱起老管家的身子,“晴儿,骨头看来是断了!得赶紧请大夫!”
向晴眼一红,硬逼下代表软弱的泪水,“廖伯,你怎么样了?”
“夫人,老奴看来是真的老了,连跪也规不得了,夫人就不要给老奴治了,让老怒死了算了!”廖伯顿时老泪了起来。
向晴别过头去,快的走回书房内,用力的拉了拉桌角边上的红绳,此时伍若云已经把廖伯抱进了书房,放到了向晴小憩的软榻上,刚刚安置好,一行人便急匆匆的涌到了书房门口,担忧的声音还未进门就已经先一步传来了,“夫人!”
“你们怎么都来了?”向晴有些惊讶的看向踏进们的一大群人,封于煌和刘玉寒当其冲,身后是也急赶而来的宋大夫,以及小秋和文福,甚至连深泽岩井和完颜斜哥也衣冠不整的赶来了,向晴忍不住皱了皱眉看了看桌角的红绳,这根响铃绳不是只通向宋大夫的房间吗?为什么他们都赶了过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回避,所后又都担忧的看向她,宋大夫终于挤上前来,“夫人,你哪里不舒服?”
向晴有些了然的看了看他们,怕是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响铃接进了各自的房间,所以她才会这里一拉,这么多人一下子全涌了进来,不过此刻不是她对此生气的时候,“宋大夫,我没事,是廖伯,你快帮忙看看,膝盖骨怕是断了!”
宋大夫此时也看到了躺在榻上已经额头全是冷汗的廖伯了,也不再迟疑的连忙拎着要想上前,向晴也同时在软榻边蹲了下来,握紧廖伯的手,“廖伯,是向晴让你失望了吗?所以你才会这样痛苦?”
“夫人,你没有让老奴失望,可是老奴情愿夫人不要这么坚强,少爷去了,可是夫人你的路还长。你现在这样折腾你自个儿的身体,让老奴如何看的下去,老奴便是死了到九泉之下,也没脸见少爷,老奴自私,老奴自私的只想对少爷有个好交代,只想夫人能重新开怀起来,夫人惩罚老奴吧!”廖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伍若云和宋大夫按住了。
“廖伯,你不自私,自私的一直是我!”向晴缓缓的站了起来,拢紧身上的厚袍,“宋大夫,廖伯的腿拜托你了!”
说完转身便往门口走去,挡在门口的众人不自觉的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晴儿”
“夫人”
“姐姐”
众人异口同声的唤了她一声,却都没有下文,向晴的目光中平静中带着隐隐的忧郁,“我没事,我只是去看看小夕和无泪!”
“小姐我陪你去!”小秋抹了抹眼角的泪,文福也上前道,“姐姐,文福也陪你去!”
向晴挥了挥手,“不用了!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在担心什么,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们,我不会寻短见的,我会活着的,这是我答应展夕的,你们也不用这样日夜的盯紧着我,给彼此都留点空间,好吗?这样太累了,你们累,我更累!”
向晴不待他们的反应,便独自一个人步出了房间,深秋的夜已经让人冷的有些寒了,鼻息间吸进的凉薄空气,让向晴严重受损的肺叶,又开始咳漱了起来,伍若云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想靠近,又怕她不高兴,放她一个人,终究是不放心,他想过了,既便如此守着她一辈子,他也要守下去。
一次放手,已经让他后悔不已了,如今,他说什么也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向晴看着小夕睡着了的小手里,还握着代表着她和展夕的泥人时,许久不曾落过的泪,再度如洪水出闸,无可自抑,欢笑的日子仿佛还是昨日,今天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轻轻的给他盖紧被子,向晴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抹干了泪,走出房门,门外,伍若云依旧沉默的候着她!
看着她被水洗过的眸子,伍若云知道她哭过了,他心疼她的泪,心疼她的坚强,心疼她的淡漠,心疼她的一切,什么时候,她才能放声到他怀里哭一场?他一直在等着一天!他不曾想过让她忘记展夕接纳自己,他只想以他的方式爱她护她一生,哪怕他对于她什么都不是,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