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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却依旧淡道:“打了人,怎么是一声道歉能解决的?不过也没关系,练武的讲究以牙还牙,修行的讲究报应不爽。哪天有人把令公子扶回家去,向您道歉时,您只要有那个大量接受就行了。”
艾太太也愠然:“钦差!老妇之所以道歉不过是为息事宁人。要论是非,过错也不在小儿,他是在庙里抓到他私闯进来。”
辰星道:“他是本衙的差官,进去去办案拿人的,并非私闯。”
艾太太沉下了脸:“拿犯人?钦差看犯人是谁?”
辰星道:“就是令郎艾安。艾公子在学师府叫人诱拐逃妾,还劫去御笔。这罪
名可以杀头抄家灭门,所以差官才秘密前去,以免令郎跑了。”
艾太太听得又气又怒,然而更多的乃是恐惧。她愣了半天,才低声地道:“大人说小儿犯了那些罪,可有证据?”
辰星道:“如果没有证据,本官不会随便上门拿人。”
艾太太结巴道:“是、是什么凭证?”
辰星道:“不论人证物证,都俱全,绝不至于冤枉了他。今日我无非尊敬您守节
教子,也敬他有功名在身,才上门以礼相访。而令郎态度之恶劣,您已知情。而本官仍然没有发作,总当您老太太深明大义,会亲自押着令郎前来投案的。哪知道您没有,只带来抱歉。您莫非以为一个缙绅世家,就能挤况朝廷了?”
他说得厉害,艾太太忙道:“大人言重!其实老身是代刘学士来销案的。刘学士说物色已经找到了,一切都不过出于误会而已,因此请大人不必再为这件案子操心了。”
辰星神情显得很轻松:“这果然是刘学士的意思吗?”艾太太道:“当然是。钦差如果不信,请亲自去问刘学士。他本来要自己来销案,可是因为年纪大,精神有些不济,人也有些不舒服,才托老身来代理。”说着有些不客气的一笑:“钦差大人,指控小儿的那些罪状,也就不可以成立了吧!”
辰星道:“只要御笔回来,那自然没话讲,案子也可以销了。只是凭你一句话,恐怕撤不了案。”艾太太道:“这是为什么?钦差不相信老身?”
“的确不能,”辰星道,“夫人空口说句大白话,若是回头刘学士又矢口否认,衙门岂不坐了蜡。”艾太太道:“真是岂有此理!钦差大人,老身虽然没有诰封在身,却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里出来的人,你竟然如此对待老身……”
辰星已接口道:“辰某身为朝廷当差,岂能不谨慎。别说你是诰命夫人来说不中用,哪怕刘学士自己来说也作不得准。因这件案子牵连太大,他为自保,以后很可能矢口否认的,到时全赖在本官头上,本官可就太糟心了。”
艾太太问:“那要怎样才可以销案呢?”辰星冷道:“还请刘学士亲笔写封便函来,说失物已找回,一切皆是误会而已,请求销案。这才行。或者,就麻烦他老人家亲自来一趟,由我们根据他的话作成笔录,再让他画押即可。”
艾太太愕然道:“刘学士是老学士,应有特权才对。”
辰星道:“本朝以德服人、以法治国。刘学士是报案者,想撤销也要经过合法手续,莫说他是个退职的学士,哪怕是现任的,也要规矩按手续来。就算到公主面前,也是这个理。”
艾太太显然被辰星镇住了。她也没辙,气恼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道:“钦差请看此物,凭它总可以销案了?”
辰星接过来,让夫子拆开看,验明是刘学士亲笔无误。
不过辰星对艾太太道:“你袖里明明带有这封信,却不早点拿出,可见存心要赖帐,非得蒙混不过了,才将信函拿出,是你自己不知自重,怨不得本官对你不敬。”
艾太太气得发抖,但说不出一句话。她在辰星的眼光逼视下,不想再多呆,色厉内荏地发话:“总之我把事情交代过了,大人如果没有别的见教,恕老身告辞了。”
辰星阻拦道:“我手下差官受伤,可不能白白算了。你要是以为惹得起我,尽管置之不理;如果想想惹不起,那就明天叫艾安来磕头陪罪。这就是我开出的条件,你回去看怎么办吧!”
艾太太愤然:“这是威胁?我与刘学士上京告御状去!问问公主说的海纳百川、礼贤下士,是怎么个办法?”
辰星冷冷说道:“刘学士虽声请销案,但是接受与否还是在乎我们。令郎明明牵涉在案,我可握有确实证据,你如果能明理,便叫令郎来磕一个头,非要扯开脸办,
我即刻发动本城兵马,将府上包围拿人。”
艾太太道:“什么?”辰星冷笑:“就凭令郎做过的事,你老若还是不服气,又或者不怕把事情闹大,不如告到京中去,我言尽于此了,你自己看看办!”说完送客。
衙役在外头应着,开了门。艾太太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着头出去了。
年太守事后听说,向辰星拱手道:“还是钦差有办法!说起那封信,人心险恶。钦差怎么想她是想来混一下的?”辰星只是笑笑,轻叹一声:“很明显,从一开始我们就认定了学士府中的劫盗案是故布的疑阵,一切经过他其实都清楚,只是为了搪塞责任,才给我们找了麻烦,玩了这一出失盗的把戏。不仅推卸了过失,还能因为失去爱妾或许蒙上垂怜,颁旨劝慰,苦肉计虽然高明,然而苦了地方官,让有识之士跟着倒霉。”
年太守恨声道:“这老人只为保全自己,计划倒不错,只没想到钦差很快地查到了线索,找到艾家去,使得艾太太着慌找上门,非要他销案不可,只怕她儿子砍头抄家的。那么刘学士虽被逼得写了这封信,却要求她尽量不要拿出来,只要挡过几天,我们注意力都松懈以后,他们把兰英悄悄送走了,刘学士再来一个矢口否认,坚持还是失盗,我这办案不力的罪名就坐定了。”
辰星道:“没错。”年太守深深揖谢。
“不必。”辰星道,“如果你垮了,我也等于是栽了个跟头,我也丢不起这个脸。何况,我最恨别人骗我,因此非要斗斗他们不可。”
年太守叹了一声:“这艾太太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除了钦差,恐怕谁也吃不住她了。”辰星笑笑:“也没什么,我不怕跟他们斗狠。如今案子不必办了,不过要逼他们低头,怕是没那么容易。”
年太守问:“钦差何必非要他们低头呢?就此把案子了结不可以吗?”
辰星道:“不行!年兄。如果就此算数,他们当我低了头,日后的麻烦还要多呢。我任这个钦差不是贪图什么,只想为除暴安良尽点力,不想避让任何权势。如果一个世家和学士都能压倒我,那太可气了。惯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我绝不肯吃他们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