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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搁往日,顾雨萼自是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就当小孩子胡闹也就过去了。
可今天顾雨萼正自烦闷,觉得自己前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虽然没有见义勇为,好歹也扶过老奶奶过马路,怎么就中了大奖,穿到了这里,跟牢笼似的。因心中有气,说话也就不再客气,冷冷地对顾雨萝道:"六妹妹此话倒是提醒了我,便是姐妹,也有个长幼尊卑呢。"
回身对大丫头紫苏道:"待下了学,回了田嬷嬷,就说我说的,六小姐的奶娘很是不尽职,太太事忙,既是把六小姐交给了她,就是让她带着学些人情大理。现如今把六小姐教成这样,怎么处置,让田嬷嬷自己酌情办了吧。"
顾雨萝见她拿出了嫡女的范儿,一张口就是发落了自己的奶娘,气得满面通红,手指着顾雨萼,想要反驳,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论起来,顾雨萼是嫡且长,于情于理,顾雨萼吩咐,她也只有听着的份儿。然她自来受三老爷疼爱,见顾雨萼对她也时有退让,竟就以为自己嫡母与嫡姐俱是怕了顾三老爷,这才不敢惹她顾雨萝。
顾雨萝的奶娘今日也在场,正在二楼喝茶,听见顾雨萝又顶撞嫡姐,开始倒也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待听到要发落了她,这才着急马慌地从楼上奔了下来,跪倒在顾雨萼面前,哭求道:"五小姐开恩,奴婢知错了。以后定好好服侍六小姐。求五小姐给条活路儿。"
顾雨萼气急反笑,闲闲地道:"原来做主子的,打发个奴才,竟要定个逼死人命的罪了。"
那廖奶娘见平日里菩萨一样好说话的五小姐,今日竟是不依不饶起来,再不敢夹七夹八,想着这是她们姐妹闹气,她这个小鬼儿跟着糟了秧,便转身去求顾雨萝:"六小姐,您给奴婢说句话吧。"
顾雨萝见她奶娘求顾雨萼,本就生气,现在看她求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我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女,还给你说话?惹怒了人家,怕是连我都打发了。"
廖婆子见顾雨萝这样,自知这顿责罚怕是免不掉了,把心一横,又向顾雨萼哭道:"奴婢虽不好,也奶大了六小姐。上次六小姐病愈,连老爷都赏了奴婢,说奴婢尽心。还请五小姐饶了奴婢这遭。"
顾雨萼心中冷笑,这是提醒自己,顾雨萝有顾三老爷护着呢。正要说话,四姐顾雨芳却开口道:"我却不知道这个理,奴婢伺候主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得拿了免死金牌了?"
廖婆子暗道糟了,怎么连四小姐都掺和了进来。心里暗叹这六小姐也是个无能的,这时候就该示弱,回头再去找老爷评理不迟。嘴里提点道:"还请两位主子体恤我家小姐,她年纪小,您二位慢慢教。六小姐身子弱,一时急病了,就是老爷也要心疼的。"
这婆子倒刁滑,提醒顾雨萝装病呢。不等顾雨萼问她,紫苏便开口道:"廖嬷嬷这话我却不懂。四小姐和五小姐处置的是你,也是护着六小姐的意思。怎么你和六小姐的情分,重过了骨肉亲情,六小姐竟是要为你大病一场,惹老爷太太心疼不成?"
顾雨萼闻言,不由对这个丫头刮目相看。一直以为绿如是个嘴利的,没想到紫苏这丫头不声不响,说出话来却是诛心。原来大家族的规矩,奶大了少爷小姐的奶娘,是比寻常仆妇尊贵些,也是一番重孝道的意思。但做奶娘的,最忌讳的也是挑唆着少爷小姐们待她们亲厚,疏远了亲生父母。想来也是,能被自己母亲挑中放到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自是有她过人之处。
廖婆子说不出话,脸色灰败。早有回事去的小丫头带着管内院规矩的戴婆婆回来,回顾雨萼道:"田嬷嬷说了,这种不尽职的刁奴,只交给戴婆婆便是了。求小姐别气着了自己。"这厢里戴婆婆早使几个粗壮婆子,带了顾雨萝的奶娘出去。
顾雨萝气得眼睛通红,推了桌子上的笔墨,道:"你们都欺负我是个姨娘生的。"转身跑了出去。
顾雨萼也不去管她,只吩咐顾雨萝的丫头叫翡翠的:"跟着你们小姐。要有个什么事儿,想想你们可担待得起。"顾雨萝的丫头早被吓着了,闻言急得去追自己主子。
这厢里,顾雨芳拍手笑道:"我就说你是个老实的,任着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爬到你头上。早这样,省了多少事?"顾雨萼却不由苦笑,什么省事,少不得有一场气闹。刚不过是自己气不顺,又见顾雨萝实在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这才出手教训了一下,也让她日后懂得收敛些。
说起来,顾雨萼不想和顾雨萝闹,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个孩子置气,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不想给连氏添麻烦。毕竟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名头,内里却是个冒牌货,实在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自己那个父亲顾微又是个拎不清的,虽然连氏不惧他什么,夫妻两个闹开,总是不好看。
今日该是薛大姑教授瘦金体。这薛大姑也是聪明人,虽早到了松涛阁外,见她们姐妹闹气,自己却没必要搅了进去,因此留个小丫头看着形势,自己则指了一事避开了。因听丫头回说,事已告一段落,这才起身往松涛阁而去。高门大户的久了,这种事情也司空见惯。那五小姐倒是个好的,可平素也未免太谦了些。要知道这嫡女,太过谦逊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早当她是懦弱,今日看来,却是有心藏拙?薛大姑倒有些看不懂了。因说起来,这五小姐也是得天独厚,身为唯一嫡女,上头两个兄长,母亲连氏,家世手腕都有,又和老夫人亲厚,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姑娘有什么藏拙的必要。
因思虑着,进了松涛阁,布下了功课,薛大姑就不由打量起顾雨萼来。却见这位五小姐,生的端是绿鬓红颜,肤白似雪,一双杏仁圆眼,清澈有如汪潭,颜色是一等一的好,说是绝色也不为过。顾家的姑娘倒是个个生的好。前头已出嫁的大小姐顾雨若,当年便是京里的明珠,不然也不会被皇家聘去做了诚王妃。便是二小姐顾雨芙,虽不及亲姐生的明采飞扬,却也是温柔敦厚,不失大家闺秀之风。只不知家里这些姐妹们,将来姻缘如何。听见说二小姐已在议亲,说的就是杨氏的娘家侄子,想来杨氏也知道自己女儿性子温和,嫁到自己娘家,总不至于被人欺了去。
薛大姑这厢想着杂事,那边姐妹几个已将临摹好的字帖拿了上来。薛大姑一张张细细看去,论功力,三小姐顾雨芊当属第一;若论灵气,倒是四小姐顾雨芳更盛一筹。二小姐与五小姐偏于中庸,只这中庸是生来如此,还是有意为之,倒也难说了。
女学里功课向来不紧。薛大姑给姐妹几个点评了一番,又让她们各自去寻一张郑大家的诗情山水画,回去好好琢磨,也就散了。
却说顾三夫人连氏,刚打发了石府的管事娘子回去,就听田嬷嬷讲了学里这场风波,不由得倒笑了。这个小女儿,原怕她性子弱,将来有的亏吃,现在看来,自己却是白担了心。想到女儿平日虽是懂事,却未免太过懂事,从六岁上一场大病以来,竟从未闯过祸,更未让自己操过一点儿心。今日出手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想必是气得狠了。想到这儿,连氏一阵心疼,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逼着她出手治治她们,还当她的女儿是谁都能欺负的呢。因吩咐田嬷嬷道:"那个廖婆子,直接撵出去也就是了。给六丫头再好好寻个奶娘过来。"
田嬷嬷自是领会,答应着,劝连氏道:"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小事。奴婢这些年看着,小姐对姑爷,心是凉了。这也好,早先如此,也就不必受了好些苦。如今少爷们也都大了,议亲的事也得紧着些,将来儿媳妇进了门,这管家的事也有个帮手。"
这娶儿媳,倒真是连氏的一块心病。老侯爷竟是有亲自插手长孙婚事的打算,难不成真是打得那个主意?连氏却是心疼儿子,不愿儿子加在老侯爷和大房中间为难。什么勋爵,那些人当成宝,在她看来也不值什么。自己儿子争气,到哪儿也能闯出个天地来,何苦名不正言不顺地去袭什么爵!正想着该如何劝公爹打消了那念头,就听外面通传:"秦姨娘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