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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亦悦此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了,她咬了咬唇,道:“母后,今天是儿臣的寿宴,不宜见血光。”
凌汐涵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抬手,侍卫会意的放开那郑公子。郑公子原本以为自己此次必受罚无疑,此刻见侍卫下去了,心里提着的大石才缓缓落下。他看向萧亦悦,突然有些鄙视之前自己对她的厌弃了。他低着头,默默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闷头喝酒,连父母投过来的关切目光都不曾注意。
“还有这许多,慢慢看吧,反正不着急。今天一天,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凌汐涵将酒杯凑到唇边,语气平静得有些淡漠。
萧亦悦轻哼一声,“不用看了,我已经选出最好的了。”她于层层叠叠的卷纸中抽出一张来,让所有人都看清上面的内容。
“闲吟芍药诗,怅望久颦眉。盼眄回眸远,纤衫整髻迟。重寻春昼梦,笑把浅花枝。小市长陵住,非郎谁得知?”
苏贺抬头,目光穿过万重剪影万重明辉,缓缓落在萧亦悦脸上。然后勾唇,缓缓一笑。笑意清浅,却仿若融聚了万千月光之华,刹那间风华绝代。
岳子靖一怔,想着自己方才写得那首诗。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他自小便于萧亦悦相识,可谓青梅竹马。她的容貌早已深深刻在他脑海里,无论她变成什么摸样,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本来面目。
峨眉皓齿,肤若凝脂,绰约多姿,倾城绝色。
萧亦悦手中那张卷纸,笔锋浑厚,大气沉稳,犹如巍巍大山,细腻处犹如缓缓流水。见字如见人,可见写出这字的男子,不但情歌沉稳内敛,却也细致温柔。
那笔迹,是苏贺的。曾经,他看到过。
苏贺那首诗与其说是形容美人,倒不如说是形容芍药。若单论题材来开,苏贺显然逊他一筹。但是…他看向上方,萧亦悦手中拿着那张纸卷,虽然在对皇后说话,可那眼神却是直直看向苏贺。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幸福。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萧亦悦喜欢苏贺。可他仍旧自欺欺人的想着,苏贺年龄太大了,那样沉敛在官场多年,从万千阴谋中闯过来并登上高位的男子,心思难测岂是常人能够看透?
悦儿那般率真纯粹,会得到他的真心独宠吗?
所以,他告诉自己,他还是有机会的。可是今天,他看着苏贺写的那首诗,嘴角却缓缓露出苦笑来。
他想起多年前,桃花烂漫,那少女一袭鹅黄衣衫,手执一只桃花站在树前。桃花妖娆娇艳,却不若少女凝脂翠霞,眸光流水,粉黛如朱。
“桃花夭夭,灼灼其人。”他看着少女,脸上略带羞红的吟道。
萧亦悦一怔,而后浅浅一笑,霎时如暗夜里昙花绽放,压下了满眼的桃花纷飞。
“桃花妖娆,却不若芍药艳丽多姿。”她将手中的桃花递给他,“我不喜欢。”
芍药,她喜欢芍药。很多年前她就告诉过他的。
岳子靖怔怔的站着,眼眸痴缠而痛苦的看着萧亦悦。他知道他输了,第一回合,她便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凌汐涵也是一怔,随后淡淡道:“久闻苏相才华横溢,点句成诗。却不想,为公主所赋之诗却那般平凡普通。”她微微一笑,摇曳着酒杯,语气里淡淡默然,亦淡淡压迫与寒意。
“难道苏相爷是昨晚没睡好,以至于神思错乱?或者,苏相根本无意于公主?”
“母后。”萧亦悦大叫了一声。
凌汐涵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眸冷凝而沉静的看着苏贺。
苏贺不避不退,上前一步,先是给凌汐涵行礼,然后才说道:“非也。”
“哦?”凌汐涵向后靠了靠,眼波流淌着迷醉的光泽。即便年近四十,她仍旧风华鼎盛。
“那么苏相是看到公主与往昔变更的容颜,一时之间措辞乏善可陈?”她换了个慵懒的姿势,随意的摇晃着酒杯,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与无奈。
“可惜公主昨夜不知吃了什么食物,竟然过敏至脸上发红疹。原本只是一些小问题,却不想,公主体质太过特殊,本宫和皇上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令其回复旧时摸样。这辈子,只怕也就这样了…”
群臣再次倒抽一口气。
人人都知道,皇上与皇后精通医理,甚至超过了早已辞爵云游四海的老安亲王。如果连他们都没有办法治好长公主脸上的红疹,那么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令长公主恢复容貌了。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太后。
可惜,那个曾艳冠天下的女子,早已在二十年前逝去了。只留下史书上,对她诸多评价惋惜。
萧亦悦原本对这件事很生气的,可是看见在场之人的表情,她忽而明白了母后的用意。侧眸看向凌汐涵,她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复杂之色。
苏贺眼里划过一抹痛惜,而后又浅浅笑道:“娘娘可否容微臣问长公主几个问题?”
凌汐涵挑眉,放下了酒杯,不答。萧亦悦却已回过头来,“可以。”她眼眸晶亮,泛着喜悦。
苏贺语气温和,眼神柔悦。
“公主以此为题,是为何?”
萧亦悦抿唇,道:“形如稿纸,百年消散。本宫想看一看,你们的真心,是否薄如纸?”
底下很多自负才子的少年闻言齐齐低头,羞愧不已。
苏贺又道:“微臣所赋之诗平平无奇,公主何以为以之为最?”
萧亦悦扬唇,目光却是看向凌汐涵。
“母后,您知道儿臣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
凌汐涵眼睫微微低垂,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听得身边萧霆轩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叹息,如烟如风。
罢草紫泥诏,起吟红药诗。
词头封送后,花口拆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