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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恍若未闻,只管往前走。
白雪岚追在后面,见他真的直朝大门方向去,连跑几步,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又觉得在外谈话不便,脸一转,瞧见一个小木门。
白雪岚也不管这是哪个老妈子丫环的小房,推开门就把宣怀风拉了进去,用背堵着门,笑着说,「到英国留了学,脾气越发大了。算我这玩笑开得不好,你不高兴,骂我两句就行,用不着见鬼似的转头就跑。」
宣怀风打量他肩宽体长的身子一眼,琢磨自己要推开他闯出去的成算不大,只好开口说,「你那些玩笑,每次都是害人的。」
白雪岚立即啧了一声,「从前那件事,你还在记恨?」
宣怀风把目光别到一边。
他确实是在发脾气,却不知道自己这神情格外诱人。
白雪岚叹了一声,忽然双手作揖,口里说,「算我求求你,消消气行不行?要我道多少次歉?那一天我确确实实是无心之失,也怪我不好,酒量浅就不该喝酒,谁知道大家一起下馆子,被同学怂恿着灌了两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还哪里分得清你的卧房还是我的卧房?」
宣怀风眼睛盯着墙角一只青花瓷瓶,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大家谁都别再提。你把门让开,我要回去了。」
白雪岚像钉在门口似的,皱起眉说,「口是心非,你的口气分明还在生我的气。说到底,不过是进错卧房,错睡在你身边而已,古人尚且秉烛夜谈,和衣而睡,光明正大得很,我又没做什么……」
「你还要做什么?还不足?」宣怀风猛然抬起头。
白雪岚脸上表情凝了一凝,半晌才赔着笑,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令尊怎么那天早上也不知会一声,忽然过来看你,他进你的房间,为什么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去……」
宣怀风忍不住轻哼一声,「原来这都是我爸的错了。早知道你这样委过于人,我就该让他当时把你给枪毙了,免得你在他死后来说他的坏话。」
白雪岚连连拱手,「多谢,多谢。我知道那一天令尊误会大了,真的想枪毙我的,幸亏你帮我说好话,这可是救命之恩。让我明天请你吃饭,当作报恩的开始好不好?」
宣怀风冷冷问,「不如你把路让开,当作报恩的开始?」
白雪岚朝他微微一笑。
宣怀风看他那样子,以为他不会让了,正要开口说话,白雪岚忽然把身子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门口的去路,做个很有风度的手势,「请。」
宣怀风不再和他说话,立即出了木门。
他知道回去客厅和姐姐姐夫道别,一定又会有一番纠缠,索性谁也不知会,直接往大门口走,在夜色下匆匆回同仁会馆去了。
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第二天下课回来,远远就瞧见伙计站在同仁会馆伸长脖子在望什么。宣怀风心里正琢磨是不是年公馆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没想到那伙计老远看见他,立即转身跑进了会馆大门。
宣怀风正奇怪,走了两步,发现又有一个人从会馆大门跑出来。
老天!竟然是年太太亲自来了。
宣怀风只能迎上去,叫了一声,「姐姐。」
「总算把你等到了,你姐夫没耐性,还想去学校找你的,被我劝住了,怕你不高兴。」年太太拽住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往大门里带,一边说,「昨天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害我被你姐夫盘问了一个晚上,问你怎么和白总长认识的。话说回来,那白总长的人真不错,虽然年轻官大,却和时下那些眼睛长到额头上去的年轻人不同,有礼貌,又懂说笑,难得的是一点也不摆官架子。」
宣怀风趁着她一个话缝,不着迹地打断了问,「姐姐,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
「还不是白总长?他太客气了,说昨天吃了我们的酒会,不还礼过意不去。下午就派副官过来传话,今天他在天音园要了几个包厢,请我们听戏。」
宣怀风一听,脑门子就有点涨,抽着胳膊说,「你们去吧,我不喜欢听戏。」
「别忙,你听我说。」宣代云拉着不肯放,偏过头看着他,「是玉柳花的戏,当红的名角,一票难求呢。唱的是《秘议》,你当年不是最爱《牡丹亭》这一折吗?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就着调子哼了两句,水汪汪的眼珠子瞅着宣怀风,「就算你不看戏,陪姐姐看一出总可以吧?」
宣怀风无奈地说,「什么看戏,八成是姐夫想借机巴结别人。这是姐夫的事,何必拉着我一道?我又不懂这些人情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