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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代云又笑又气,轻轻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就你尖酸,一针见血的,连借机巴结都说出来了。你姐夫要谋生,你就不用了吗?有白总长一句话,你在政府里谋什么差事不行?人家的哥哥是总理呢。」
两人因为说话,就停在了天井处,还未进屋,忽然听见外面汽车喇叭哔哔响声传了进来。
宣代云说,「哎呀,一定是你姐夫接我们来了,你快去换套衣服出来。」硬把宣怀风推到房间里,自己把守在门外。
宣怀风知道逃是逃不过的,只好随便换了一套衣服,一出来,宣代云就蹙眉了,「怎么穿这个,年纪轻轻的,穿西装正合适,蓝布长衫多土气。快进去重新换一套。」
宣怀风不肯进去,「人家是总长,我们比穿的,能比得过人家吗?」
「你这孩子真是的,别的年轻人都是唯恐出去见人打扮得不够漂亮,偏你性子怪。」
正纠缠着,外面汽车又哔哔哔哔叫起来。
宣代云没办法,「算了,你姐夫等得急了。」带着宣怀风出会馆。
果然,大门前就停着小汽车,年亮富在车上坐不住,下车站在门口,正伸长了脖子望,看见姐弟俩出来,搓着手说,「快点,快点。姑奶奶,干什么去了?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了。」
「总要换件衣服。」
「上车,上车。」
三人上了汽车,汽车夫立即发动汽车,直奔天音园。
在车上,年亮富又埋怨了太太一句。
宣代云笑着拍拍先生的肩膀,「急什么?戏七点才开呢。你这么早过去,也不怕太唐突?反而让白总长觉得你古怪。」
「姑奶奶,礼多人不怪。早去不要紧,就怕迟了,失了礼数,人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我们不识趣。」年亮富埋怨归埋怨,心情却很好,穿着一身高级西装,还在上装口袋里塞了一条绸手绢,转过头来,对宣怀风也是满面春风,「怀风,你和白总长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瞧你们的样子,似乎交情很深?」
宣怀风心里不觉警惕起来,面上淡淡的问,「昨晚他没回客厅去吗?姐夫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年亮富说,「问了,白总长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么多客人在,他又是长官,我总不好追问。」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没有借这个兴风作浪,略为安心,轻描淡写着说,「我和他从前一同上过课,交情并不很深。」
年亮富高兴地说,「好啊,同学情谊可比什么都来得地道,两小无猜最可信。」
宣怀风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充其量,只能算当过一阵子同学。」
年亮富却一口咬定,「同学就是同学,又什么一阵子不一阵子的?」
宣代云一直在旁边听着,插进来问,「怀风,你的同学,我多少都认识。怎么从来没听过白总长的名字?是从前那个白鹏振改了名吗?可看模样,又和从前我见过的不像。」
「不是白鹏振。」宣怀风说,「白雪岚是后来转学过来的,那时候姐姐已经嫁人了,再说,我和他认识不深,也没有请他到家里玩过。统共就一起上了两三个月的课,后来……后来我不是到英国留学去了吗?两人就没再碰面。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他还认得我。」
宣代云噗嗤一下笑出来,「你说话像个老人家似的,到英国留学那么一些日子,又不是几十年过去了,怎么会认不得?再说,你这么出色模样,他把别人忘光了,也许还记得你呢。这张脸,真把妈妈什么长处都继承了。」
一边说,一边在车厢里把手伸过来,往宣怀风脸上俏皮地拧了一把。
宣怀风怕她拧起来没完,连忙把脸转到一边,装作感兴趣地问年亮富,「姐夫不是教育部的吗?昨晚听你们说,白雪岚是海关总长,他又不管教育部,和他拉关系干什么?要撞钟,怎么不撞教育总长那尊大佛?」
年亮富瞅着宣怀风的表情,活生生一副感叹纨绔子弟不知世事的模样,摇着头说,「亏你还是留过学的,这点道理都不懂?虽然名儿都是总长,那可是有大不同,好比卫生局长和警察局长,整个的天壤之别。教育部一年才多少油水?海关就不同了,关税他管着,走私他管着,光是每个月没收上来的烟土,你想想有多少?」
宣怀风奇怪地问,「没收的烟土,不是应该销毁吗?」
「是烧是卖,还不是海关总长说了算?」年亮富嘿了一声,眯着小眼睛低声说,「海关那头,银子可是海水一样淌进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教育部说不定每年还要求海关赞助一些经费呢,总之,白总长说一句话,连廖总长都不得不给十分佛面。」
宣怀风听了,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