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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尧浑身一震,刚想破口大骂,霍西风捂住他的嘴,朝外大喝道:“我跟皇上说了又怎样,我是你爹,我做什么用得着你管,你这个不孝子,简直无法无天!”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的话,霍小尧下唇一咬,将桌上的碗碟统统扫到地上,拖住乐乐就跑。霍西风一边踢开地上的碎片一边哇哇大叫,“兔崽子,动不动就跑,你有本事就别回来!你别跑,把你妹妹留下,给我回来……”
阳光中,梅花在枝头鲜艳欲滴,太子和安王爷在安王府偏殿围炉而坐,一边赏梅一边喝酒,席间只有太子一人滔滔不绝,安王爷一杯接一杯,始终不发一言。
太子近来万事顺遂,自然得意非凡,大有睥睨天下之意。不但大肆吹嘘自己的“雄才大略”,还把自己和太祖皇帝相提并论,可能自知失言,非常“谦虚”地承认比太祖稍逊一筹。
安王爷斜他一眼,满心不耐,仿佛看到以后翡翠朝廷甚至全国上下充斥溜须拍马之声的场面,恨不得用针线缝上那喋喋不休的嘴。
他一直看好玉连真,可惜这个孩子投错了胎,晴妃虽然得宠,到底是乌余亡国之人,皇上连其身份都抹去,如何会顾惜她的孩子。况且乌余人天生铁骨铮铮,不知妥协,皇上如何肯将翡翠交到他手中,埋下盘古大陆战火绵延的祸根!
然而,不正是这种铁骨铮铮吸引了他,让他对乌余人怀有深深崇敬之情,明里暗里帮助他们,使翡翠成为乌余亡国奴的乐土。皇上表面不说,在折子上屡屡暗示,不要给燕国任何藉口,翡翠一直延续休养生息的政策,大力发展,储备力量才是正道。翡翠没有墨征南的铁军,也训练不出那种能在马上生活,不死不休的铁军,如何能抵挡他们的进攻?
而且,他心心念念的那女子何尝不是一身傲骨,让他出尽百宝,却始终一筹莫展。
他一颗心早不知飞向何方,太子见他若有所思,还当自己的鼓吹起了作用,更加得意忘形,嘿嘿笑道:“老三果然还是太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回树倒猢狲散,成了笼子里的鸟,孤零零冷清清惨兮兮,真可怜。”
安王爷眉头一挑,看着窗外的梅花,愣怔无语。
“皇叔,皇上这么支持我,你说他会不会很快退位,反正他只知道念经打坐,朝中事都是我们在管,他在不在位一点关系也没有。老三也真可怜,皇上如果一直不点头,他不就要跟那个女人一样在那鬼地方呆到死!皇叔,等我继位,是把他继续关在那鬼地方还是放出来遛遛,这可真是伤脑筋的问题……”
太子正说得口沫飞溅,忘乎所以,身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你们说的是玉连真吗?”
安王爷回过神来,脸色一沉,遥遥向她伸出手,云韩仙视若无睹,远远跪了下来,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请放过他们!”
瞥见安王爷脸色发青,太子促狭地笑道:“恭喜皇叔终于找回心上人!”
对安王爷的怒气浑然未觉,云韩仙再次大声开口,“请放过他们!”
太子未置可否,含笑举杯,等着看好戏。算起来他是第一个看到《太平图》的,当时他在宫中陪父皇念经,对懒神仙的才华倾慕不已,一出宫就去招揽,可惜被招福那小人抢了先。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手段,才情绝世的懒神仙从此销声匿迹,成了皇叔府中的一处点缀,真是暴殄天物!
他心有不甘,曾借口来安王府打探,当见到懒神仙的真面目,再次悔不当初。懒神仙人如其名,总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似笑非笑,眼角唇角高高飞起,一个眼风扫过,竟能让人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种女人就是祸水!因为撞见懒神仙被皇叔教训后,他终于有了认知,这个女人他惹不起,还是保住目前的地位要紧。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为秋水天感到可惜,据招夫人密报,秋水天武艺高超,勇猛过人,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鱼,将个蓬莱山布置得铁桶一般,自己派去那么多刺客,竟然无一人有命回来,若能延揽为自己所用,翡翠以后何必怕燕国那些强盗!
他悄悄叹了口气,皇家脸面真是个要不得的东西,那美丽绝伦的女子进了静思宫,一步也未曾踏出来,郁郁而终。而今懒神仙死了,韩夫子也死了,剩下美丽的躯壳,皇叔要来做什么呢?
没了《太平图》里的万丈豪情,这个叫懒神仙的躯壳还能活多久?
他浑身一个激灵,已经不敢想下去。这时,出乎他的意料,安王爷竟然收敛怒容,专心致志察看旁边小炉上的酒,待酒煮好端来,安王爷为两人斟满,状若无意道:“太子,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雪?”
太子茫然道:“不会吧,天气不是挺好吗?”
“那就好,砍头就是要好天气,血从颈子里喷出来那会,只要有阳光,那血的颜色鲜艳无比,煞是好看!”安王爷凝视着窗外的梅花,目光冰冷。
云韩仙浑身颤抖,软软跌坐在地,脸上却不见悲喜。太子悄悄瞥了她一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长长叹息。
晴空万里,果然是好天气。
午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刑场走去,中间的囚车上是一个巨人般的大汉,身上血迹斑斑,怒发冲天,粗黑的髯须几乎遮蔽了整张脸,那铜铃大的眼睛精光四射。
一出监牢,他如置身事外,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索,见到熟悉的学生和夫子就咧嘴笑笑,那悠然的神情,仿佛不是去砍头,而是专门探亲访友。
蓬莱书院的学生和夫子跟了一路,嚎啕不止,有的竟当场昏厥。
聚仙楼最高的东风阁里,招夫人听到喧哗,急不可待地推开窗户,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声道:“汪奴,燕国京城大颖到太平有多久路程?”
汪奴蹙眉道:“我骑马跑最快的一次花了二十来天,慢的得走几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