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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的葱能长到比人高,酒盅粗细。鲁王不爱搭理人所以进项寥寥,胶东仪宾王修灵机一动把他种的葱都拿去卖,打着“鲁王亲种,王府大葱”的噱头。没想到销量不错,大葱外面看着就是有点粗,剥两层下来味道又鲜又冲,特别下饭。
京城把鲁王给忘了,鲁王自生自灭。
谁知道鲁王自得其乐。
大奉承发现这位主就是长得凶,其实挺好打发。平时就爱蹲着种个地,以葱为主。
胶东仪宾蹲在一边感叹:“王爷的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鲁王两手泥,大高个子蜷着,听王修大大方方的响脆马屁。
胶东仪宾王修乐呵呵。
王修原本就是豁出去了。才学还是有的,起码二十岁中举,不是啥天纵英才在大晏朝也算数得着的。爹娘给的外表也好,长身鹤立一表人才,要不然不能进王府当仪宾负责礼仪接待,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这个职位上的可都是王爷女婿后备役。有才有貌,可惜了,家里太穷,中了举没钱打点找差事基本和没中一样。接着往下考吧,也可以,看着爹娘饿死在自己眼前。既无法上下打点也无法接着科考,偏偏别的本事没有,一辈子心眼儿都用在读书上了。一个举人给人当西席王修也咽不下这口气。
正赶上山东天降一个鲁王。说是现从宫里带人来不及了,直接在山东招吧。王修把心一横决定去试试运气,好歹是份差事。家里几天没开锅,王修把裤腰带勒得紧了些。他基本上到了山穷水尽,逼得自己只想笑,摸着腰带盘算,如果应聘倒也好,人家不要呢,就用这根裤腰带吊死在鲁王府门口。
幸而李奉恕不知道自己的王府差点面临如此风险,对王修不错。在王修看来,虽然这个鲁王天天蜷在家里憋着,看着一点也不那啥,贵在好糊弄,脾气不错。
脾气当真不错,一次无意间撞见王修光着身子用井水冲洗,夜里白白一大条两溜小排骨,都没说什么。那之后,才真的算记住王修的名字。王修颇有自知之明,李奉恕铁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姿色。
然而老天终究是看李奉恕不顺眼。四平八稳过了六年,京城又宫斗,成帝翘辫子了。翘辫子不要紧,太子刚三岁,主少国疑。景帝直系儿子剩了俩,粤王李奉念,鲁王李奉恕。臣子们决定迎一个王爷进京监国摄政,粤王是来不及了,鲁王刚刚好。新晋太后拼死反对,奈何太后的娘家不能以一当十,对抗不了整个文官集团。太后天天抱着皇帝哭,惶惶不可终日。
当年可是老皇帝认证的,鲁王骄横跋扈。摄政王,王莽就是摄政王!可怜他们堂堂嫡出的太子如今登基还要受制于一个小人得志的庶子,哪有他们娘俩的活路哟!
鲁王进京那天整个京城都在窃窃私语。鲁王不在的这几年市井流言翻着花样地编,景帝骂过他骄狂,他如今在流言里比得上梁冀。
可惜李奉恕浑然不觉自己在话本里还能如此有魄力,他拉着大葱和王修,怀里揣着葱种,打老远看见皇宫张牙舞爪的剪影,抿了一下嘴。脖子上那只手,终于又掐了上来。
鲁王回京欢迎仪式一切从简,鲁王没有异议。太后领着小皇帝绕来绕去试探来试探去,李奉恕一部分听明白了懒得理,剩下一部分没听明白懒得想,沉默以对。他生得高大严肃,五官轮廓很深,这六年种葱太阳晒得棕黑,微低着头就像陷在影子里,十分有一种沟壑城府深藏不露的错觉。
太后心里悲从中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鲁王周旋。鲁王没应付他,盯着三岁的皇帝看。皇帝也盯着他看,两只属于景帝的眼睛。皇帝像景帝,也像成帝。景帝暴虐成帝狡诈,景帝之前还有很多帝,一代一代亲娘宫斗自己宫斗自己老婆儿子宫斗的胜出选手的优良血脉一点一滴完美地汇集在皇帝身上,他还会有儿子,儿子再斗下去,而且会乐此不疲。
摄政王看着皇帝和太后几乎是瑟瑟地依偎在一起,笑了一下。他原来,是作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