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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双手操控着方向盘,说:“您说的是。”
恩一笑了,问:“你烦不烦呀?”
他嘴角笑着。后视镜里,却映出一双淡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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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烦不烦呀!”陈简叫着,一把抄起抱枕,朝着门口砸了过去。
半响,没有回音。她这才向着进攻处望去。门大敞着,客厅的灯光透过来。承钰在门口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逆着光,俊俏的脸。
陈简讪讪:“怎么是你?”
承钰走过来,站在她床边。她躺在床上,被子盖着,散着头发,白白的一张小脸。他挑眉:“你就这么对你室友?”
陈简瞅他:“你管我?”
承钰黑色的眼睛看着她,“你总有办法一开口就让我生气。”
陈简故意做出开心的模样,“想不到我这么厉害。”她说完,又去瞅他的表情。
他在床侧坐下,陈简从厚厚的被子中探出脚,白白细细的脚腕。她用脚踢一下他。
承钰伸手握住她的脚腕,那腕子带着被褥中的温度。陈简察觉到他的手有点凉,她视线移到他握住自己脚踝的手上。那手的颜色玉一般,与自己脚踝颜色也差不离了。
她问:“外面冷?”
“下雨了。”他回。同时他松开手,近过身来。屋内本来就黯,他这一档,几乎把光源遮住了。陈简只感觉到男人的阴影覆过来,她的呼吸缩了一下。
“你不该这样对你的室友。”他说。
陈简:“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好人。”
沉默代表肯定。
陈简笑了一下,“她可不是个好人,比我坏多了。”被子从她的肩头滑下,承钰伸手,替她再次盖住。
他的指腹擦过她光滑的脖颈。
陈简看一眼他收回去的手:“她还欠我一条命。”她抬头看他,“所以,你不要管我。”
承钰回:“好,我不管你。”
陈简笑嘻嘻地伸出手,摸摸他带着雨夜湿气的头发,“乖。”她说。
承钰黑了脸。
她又笑嘻嘻地去揪他的耳朵。耳朵的形状也是长得极好的。
承钰伸手捏住她的鼻子。陈简一愣,望了用嘴巴呼吸,面色有点点涨红。承钰松开手,陈简吸气。然后不可思议地讲:“你变了。”
承钰凑得更近了。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嗯?我怎么变了?”
陈简看着他放大的俊脸,有温热的气息裹挟住她所有的感官。她喉咙干涩了一下,随后开口:“你以前虽然不大爱说话,但对我还是很礼貌的。”
“我对你很有礼貌?”他问。
“对,你对我很有礼貌。”她回。
他问:“我怎么对你很有礼貌的?”他侧头在陈简面颊上亲一下,“是这样对你很有礼貌,”又在她唇角亲一下,“还是这样对你有礼貌,”最后他轻轻咬一下她的耳垂,收回头,看她的眼睛,“还是这样对你有礼貌?”
黑色的眼睛,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魔力。
陈简愣了足足有三秒,随后她咯咯笑起来,伸手,托着他的下巴,手指抚上他的面颊:“学坏了。”
他亲一下她的眼皮。
她说:“我就喜欢你学坏的样子。”
他回:“我就喜欢你似乎时刻准备着舍身炸白宫的气质。”
陈简睁眼,叫道:“谁时刻准备着舍身炸白宫?!”
他看向她,意思再明显过了。
陈简气哼哼地闭眼,在枕头上转过头,随后她又转回来,睁眼,问:“我真有一种舍身炸白宫的英雄气质?”
承钰:“去掉英雄两个字。”
她伸手要打他。承钰迅捷地抓住她的腕子,亲亲她的手指。
陈简似乎陷入了某种人生思考,良久她说:“可能是仇恨后遗症。”
他低声问:“仇恨后遗症?”
她却不回了。陈简面转向另一边,留给承钰一个雪白的侧脸。
窗台摆放一盆山茶。空气中有极淡的香气。
这时候她是神秘的。她不说话,她是沉默而美丽的。承钰猜不到她的心思。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她差不多看清了,她的挑逗,她的无礼,她天生带有的致命吸引力。
然而此时她是忧伤缄默的。她静静地侧躺在那儿,却如同形成黑洞,那种力量死死地攥着他,狠命地把他向里拽拉着,纠缠、缠绵,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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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脸颊贴着温暖的枕头,想:仇恨后遗症。
她曾充满仇恨,疯狂而扭曲。她一双孩子的眼睛,看着那些形形□□穿着实验室制服的人,她对他们笑,撒娇,却把他们的脸,一张张记住,夜夜啮咬诅咒。
那些针剂让她痛死了。她本能地恨死他们了。
她也逃。在九岁前,一共逃了三次。却次次被人拎小鸡一样拎回来。那些人像看不懂事孩童一样嘲弄她拙劣的计策和路线,她恨得舌头都要咬掉了。
她知道自己不会被杀死。对于那个姓东山的日本男人来说,她是极有用的。她还不能理解这种有用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这点价值足以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折腾后,还没有被绑着,用草席裹着,沉到山涧里去。
第三次逃跑失败后,恩一领着一个女孩来到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美丽又精致的女孩。粉色的和服,金色的束腰带。整齐的刘海下,雪白的一张小脸,皮肤干净到陈简几乎怀疑女孩的指甲缝都是干净的。女孩小步走来,抓住她的腕子,眼睛笑成月牙。
女孩轻轻地,软软糯糯地开口:“你好。”
九岁的陈简低头,看到自己因在泥地里奔跑而肮脏的鞋。鞋子裂了,露出拇指,生生地嘲笑自己。
她生出久违的羞耻之心。
她挣开女孩的手,在背后擦擦,哼了一声。
女孩睁着一双纯善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陈简问:“她是谁?”
恩一回:“东山尾莲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