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子小厮如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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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挥着扇面忙得脚下生风，姑娘们都聚在后庭等着开宴，一逮了空缺，就冲着缓步朝着天井走过来的青衣小厮娇笑。

“九思，为什么你给柳绵妹妹带的挑染绢花，就要比给我的艳丽，哪有这个理儿啊？”问话的姑娘都是风月场的佼佼者，说起话来软软糯糯，似责难似撒娇。

“寻芳姑娘你肤色白净，淡色儿的花更衬，配你这身揉蓝衫子杏黄裙，尤为好看。”小厮九思冲着发难的寻芳坦然一笑，又转而对上撅嘴欲言的柳绵，微微扯了扯嘴角，“柳绵姑娘今日一身十二幅大裙，裙盖幅多褶皱又细，跳起舞来，恐是风情无限，这要搭上艳烈一些的花色儿才能压得住，九思在这里先预祝姑娘们今晚歌舞绝艳。”

九思一边说着讨喜的话，一边明朗的拂了下身子，背脊轻轻弯出一个弧度，一如他一直以来讨人喜的气质——虽然入院子成为小厮时日不久，但是皮相清秀，每个院子转下来，见谁都不卑不亢，竟也意外的获得了极好的人缘。

小厮九思这一番话说下来，让周围的姑娘笑得极为熨帖，他也趁着这群莺莺燕燕抿唇眯眼间，坦然离开，擦过边上站着的梁红玉时，极为妥帖的收了收他的青衣衫袖，冲着梁红玉点了点头。

梁红玉也很快的收了收袖子，避开一步，裣衽一礼。

这后庭一说一话的打趣间，童贯携着大批官将大步入席。

因为是庆功宴，省去了累赘的礼节，后庭等候的姑娘们鱼贯而出，起身拜迎，云姨又是个蜜里调油的交际主儿，气氛很快就放松下来。

起韶乐，兴歌舞，临着莲荷碧波，天光水影，觥筹交错，一张张春风得意的面孔，陶陶然不能自己。

梁红玉得了云姨嘱咐，垂首敛了裙裾跪坐在上位座的童贯右侧，左侧正是九思口里称赞的、华服精妆的柳绵。

柳绵很上道，很快就对着童贯娇笑起来。

梁红玉余光轻扫过身侧这个壮实得不像宦官的“男人”——如果忽略他刺耳尖锐的嗓音的话。

手心传来一阵指甲入肉的刺痛，她艰难又短暂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这份难得的清明转眸间就对上了统制官王渊身侧的男人，隔了两道几案，那是一个风骨伟岸的男人，眉目如刀刻，方正坚毅的轮廓里，目瞬如电。

好像就是梁红玉一个抬眼，他就姿态方端又厚重的静立在她瞳眸的深处，冲着她从容颔首，眼神坚硬有如实质。

梁红玉微微扯了扯嘴角，遥遥举杯之后，又迅速的敛了自己的眼神。

而那伴着王渊坐下的韩世忠对着这这道目光也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微微失望，失望于女子转眸的迅速。

眼前那个少女不是顶漂亮的，甚至不及童贯身侧另一个女人的半分媚，但胜在一个明静，端坐上座，姿态单薄，眉宇间的气度却极为开阔，夏日傍晚的长飞猎猎吹来，翻转了荷盖，掀了掀她的发尖，仿佛还带着清冽的水汽，亭亭又挺拔，如荷盖之上的清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