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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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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整个芙蓉城尚在沉睡,而陶府却是府门大开,府院内灯火通明,哭声大作。一番哀凄的鼓乐声响后,两列装扮奇异的“打路鬼”当先自府门跃出,率着长长的仪仗,向长街另一头行去。
仪仗之后,是两列四十名的僧道鼓乐,引着陶诤宽大的灵柩,慢慢行出府门。陶府家人,一色白色孝衣,伴着几辆覆着白幔的车马,自后相随。送葬车马两侧,二十余名一色灰衫,白布缠腰的叶府家人,策马护送。
“诤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府中传来。陶夫人大声哭喊,甩脱众人的劝阻,向府外冲来。尽管,爱子已丧,可是,这几日,终究还可略见他的容颜。而今日,这一去,便成永别,唯有那刻着他名字的冰冷牌位,伴于堂前。而那个温和俊俏的翩翩少年,便永随黄土,不复相见。
“夫人”
“夫人”
李婶、何叔一同奔上,一人一臂,将她拦了。“夫人,使不得”李婶急急劝慰,“今日,已是少爷的尾七,夫人这般舍不得,岂不是令少爷不能安心回去?若不入土,便成游魂,投不得胎的”
“是啊,夫人”何叔也急道,“夫人不顾自个儿,也顾着老爷罢,何况,小姐还在月子里”
“不不”陶夫人拼命挣扎,一手向前伸出,抓向府外漆黑的虚无,“不要走……不要丢下娘,诤儿……我的诤儿……”伤心绝望的哭喊,于这黎明前的夜色中,越见凄厉。
“夫人”一辆马车的车帘掀起,风絮儿一身素服,疾跃下车,向府门奔回,扶了陶夫人道,“夫人……母亲,你安心回罢,絮儿定将陶诤哥哥好生送了,母亲保重身子才是”
“絮儿”马上的叶惊非疾疾跃下,一臂将风絮儿揽了,向陶夫人劝道,“伯母,快些回罢,莫令陶诤走的不安心”抬了头,向何叔微微点头。
何叔会意,又再连声哄劝,连拉带拽,与李婶一道,扶了陶夫人向府内去。叶惊非望着陶夫人被二人劝回,俯了首,望向怀中女子,低声责道,“我不是叮嘱,莫要下车,莫要掀帘,你……”微微摇头,转了身,警觉的于四周环望,悄声道,“记得,再也莫要出来”一臂将她揽了,追上送行车马,依旧回入车内。
陶府的大门,在送葬队伍去后不久,慢慢阖上,府内的白色纱灯,一盏盏熄去,整个陶府,又再陷入一片黑暗,一片寂静,便如……一切,均都不曾发生。
而,在一片寂静中,一条黑影,自街对面的巷子里,悄悄掠出,绕至府侧,越墙而入,穿过亭台楼阁,沿着花石小径,轻车熟路,向后院摸去,径奔陶凝的居处。
月光泻下,时时落上那小心穿行的身影,可以望见,那人一袭黑衣,便连面孔,也严严的蒙着一块黑巾。
寂静的院落,一无声息,仿似,这清幽小院,再无人居住。黑衣人于院门微停,侧耳倾听。院内,仍是毫无声息。身子微微后撤,黑衣人转了头,借着月光,向不远处的湖面亭台望去,那里,也是杳无人迹,一切,静的奇异。
黑衣人警觉的眸光,于黑暗中慢慢回掠,方才轻捷的脚步,显出一些犹豫。
诺大的后园,这般的寂静,黑暗中,似是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令他的心,有着片刻的不安。“或者……今日果是不该前来?”黑衣人暗思,但是,陶诤出殡,陶、叶二府的家人倾巢而出,去伴护灵柩,和……那个风沽族的公主。
这般好的机会,若是错过,日后,怕是又要多费一番手脚。是进?是退?黑衣人迟疑间,但闻院墙内,一声女子低沉的轻咳,隐隐传来。黑衣人身子一顿,仅露的两只眸子,露出一抹喜色。
侧耳静听,但闻轻咳声隐去,院内,再无旁的声息。“陶凝果然还住此处”黑衣人暗思,再不多停,身形纵起,疾掠入院墙,毫不停歇,向正屋扑去。
轻响的房门,引起屋中女子的警觉,低声问道,“是谁?”一声问出,口中低声昵语,似是拍哄着婴儿。
门外无声,女子迟疑的声音问道,“陶诤,可是……可是你吗?”室外,依旧一片寂静。黑衣人立于暗中,摒息倾听。内中女子隔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陶诤,姐姐知你今日离去,只是……只是有着这孩儿,不能送你,你……你莫要怪我”低沉的声音,含着一丝呜咽,却强加隐忍。仿似,怕吵了婴儿,惊了夜色。
门外黑衣人微动,轻捷的脚步,慢慢穿过外室,向内间房门行来。立于门边,闻内中再也无声,微微迟疑,突的摄了声道,“这孩儿,可是察加图的骨肉,你……你又留他做甚?”飘忽的声音,时重时轻,似远实近,果然便如一缕游魂。
门内女子声音轻声低呼,失声道,“陶……陶诤,果然是你?”停了一停,低声道,“姐姐知道,你被察加图害死,心有不甘,可是……可是……这孩儿,虽是他的孩儿,却也是姐姐的骨肉……你……你放过他罢,待你祭辰,他……他也长大一些,姐姐携了他,于你墓上祭拜……”哀婉低求,声音中,含着一丝惊悸。
门外黑衣人闻至此处,骤然笑道,“我只道蒲一凡骗我,不想,这孩子竟果然是鄂丽族的王孙”声音方落,一手霍的拉开房门,疾闯而入。
床帐内,女子声音失声惊呼,问道,“你……你是何人?莫要……莫要抢我孩儿……”床榻吱咯作响,似是有人向内缩去。
黑衣人冷笑道,“我兄弟三人,只为蒲一凡空许的财物女人所惑,便替他卖命,我二弟竟因此送了性命,今日,我若得了这孩儿,便可要胁莫尔,奉送财物美女,岂不是较替蒲一凡卖命强些”
“些”字出口,在女子的惊呼声中,身形骤起,向床帐扑来。一手方探上帐幔,帐帘,无风自起,帐内探出一臂,骤然向他腕脉扣去,来势竟是极为劲疾。
黑衣人一惊,急急缩手,身形倒纵,向房门遁去。
床帐轻掀,一条人影如影随形,骤忽随至,劲疾掌力,带起风起,已印上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胸口一窒,顿觉呼吸为艰,右手疾扬,挥臂挡格,却觉胸前力道骤增,手臂顿然失了气力,软软垂下。紧接着,手腕一紧,已被人牢牢扣上。
黑暗中,清朗的笑声扬起,喝道,“曲大,叶旭在此,恭候多时了”随着笑声,屋角“哒哒”两声轻响,烛光溢出,一室明亮,屋角椅中,一人懒懒倚墙斜坐,双手轻拍,赞道,“叶旭兄弟,好功夫”
曲大此刻方缓过一口气来,咬牙道,“暗中偷袭,自什么好汉,有种与爷爷明刀明枪,过上三百招。”
叶旭手臂力紧,低声喝道,“你兄弟三人武功虽高,却是采花窃玉,秽乱江湖,为我武人不耻,还在此硬充好汉,羞也不羞”抬了头,向叶轼微微一笑,说道,“我与此人交手两回,已知他深浅却未必强得过叶轼兄弟。”手臂反拧,将曲大双手反剪,拖回屋内,笑道,“快些儿罢,莫要误了七爷大事”
叶轼跃起,自椅下摸出绳索,笑道,“府外车马早已备好,误不得事”说着话,双手力拉,将曲大双手双足,牢牢绑了。曲大但觉肩骨剧痛,不由轻哼出声,抬了头,向叶旭怒目而视,咬牙道,“莫不是曲爷为叶惊非所伤,岂能令你轻易得手?”
叶旭轻嗤道,“若非你惹上门来,你这般江湖败类,旭爷爷却耻于动手”一手提了他衣领,喝道,“走罢”
转身欲行,但闻帐里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道,“叶旭、叶轼,这便去了?那我又如何?”帐帘一挑,一条曼妙身形,穿帘而出,婷婷立于床前。
曲大被擒,心中本是惊乱,但闻这女子声音,不觉抬头望来。只此一眼,但见一张鹅蛋小脸,一双清亮大眼,正眨眨的向叶轼笑望。曲大不由一呆,抬了头,向女子怔望,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女子被他瞧的极不舒服,赶上一步,一掌向他面颊扇去,喝道,“瞧什么?”
手掌未触,却被叶轼一掌接过,微微皱眉,不悦道,“这等恶徒,也不怕脏了手?”一手将她推离,又怨道,“早说我们走了你再出来,你却不听,却被这等淫徒瞧了去”双眸一扫,但见曲大仍怔怔向女子呆视,不由怒从心起,手掌疾挥,“啪”声脆响,重重掴上一掌,喝道,“不许瞧”
女子嗤的一笑,掩唇道,“你这一掌,却较我的重些儿”笑容乍现,两只小小梨涡,于嘴角若隐若现。
只那一掌,曲大被打的头眼昏花,欲待要怒,闻得女子笑声,一时又骨软筋酥,说不出话来,强自挣扎欲待再望,却被叶轼使力一拧,肩骨剧痛,再也动弹不得。
叶旭闻他二人说笑,忙道,“叶芊、叶轼,你二人要闹,办了正事,随你们闹去,此刻却耽搁不得”
叶芊吐了吐舌头,笑道,“快些儿去罢,叶怀在城外候了一夜,莫让他久等”送了二人出门,又再笑道,“我仍扮了陶小姐,在此歇着,明儿你们回来,却要说与我听”说着话,小手悄伸,偷偷于叶轼手臂掐上一把。
叶轼吃疼,手臂一缩,却不出声儿,速速向叶旭瞥去一眼,径自提了曲大,向屋外去,口中嘀咕道,“不过是惩治恶徒,有何可说?”
叶旭转了头偷笑,只做不见,随于他身后奔去,自侧门出府,纵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向城外驰去。
鼓乐声,穿破夜色,奏出秋日的箫瑟。陶诤出殡的仪仗,伴着哀凄的鼓乐,于街道上穿行。自东向南,再转而向西,绕城一周,慢慢向北城门而来。一路上,灵幡蔽空,冥纸漫地,令清冷的夜色,更添一抹凄凉。
时近五更,薄雾未散,晨光初显。芙蓉城的大门,缓缓开启,迎来又一日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