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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诤的灵柩,随着仪仗,缓缓驰出城门,于城外祭棚停下,祭棚内,随出等候的亲友,设祭送别。灵柩之后的车马中,陶府一干家人,自车马中,扶出一干送行女眷,上前回礼哭别。
行过一番祭送之礼,叶惊非将众人劝止,向众亲友拱手而别,令仪仗与一众僧道径回,陶、叶二府一半家人,也随了送行车马回转,叶惊非自率两府四十余人,伴了风絮儿马车,随着陶诤灵柩,向北城外,陶家祖苎而来。
秋风起,冥纸漫天飞舞,飘飘落入敞开的墓穴。叶惊非一手扶了风絮儿,一双星眸,却是于四周山坡林间暗查,心中暗道,“蒲一凡今日,不知会不会来,若他不来,我昨日一番布置,便是白费,日后,尚须费一番手脚。”抿唇不语,默默盘算。
风絮儿却于周遭情势均不曾留意,一双水眸,只凝注于青幔盖覆的棺木上。陶诤故去,已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于她,仍是仿如昨夜的一场噩梦。
多少次自梦中哭醒,均盼这不过是她的噩梦,而,每一次真实的认知均知,这一切,均是真的。那个自幼陪伴,自幼呵护她的少年,竟果真去了。而,日后,在她的思念里,他,是她的……哥哥
哥哥这个词自脑中闪过,一年来的情事,尽袭心头,一时间,风絮儿恍如隔世。哥哥,曾经,她将七郎当做哥哥,盼着有这般一个哥哥,陪着她,伴着她,护着她……同时,也被她照护。
可是,他不是哥哥,不知何时,她望着他时,早已不是原有的温情,而是,一种令她呼吸维艰的怦然心动。
而……蒲一凡,是她真的哥哥。一个,与她血脉相连,有着同一个父亲的哥哥。可是,哥哥……这个称呼,在那一段时日,在她的心头,却是满满的惊恐,满满的伤痛。
陶诤呢?如今,她是陶家二老的义女,陶诤,也便是她的哥哥。那自幼的陪伴,自幼的呵护,甚至,那儿时的淘气捉弄,岂不正如一个淘气的哥哥,对妹妹的一种亲近?
“哥哥”风絮儿轻声低喃,泪水,不自觉的滑下。是啊,自己心许叶七郎,却对陶诤仍有着许多的牵挂,许多的不舍,却,从不曾想,将自己交付于他。自己的心里,早将他当作哥哥了罢?只是,便连自己,也不知晓。
慢慢行上山坡,前方,是一片青青翠竹,竹林之后,便是陶家的祖苎。而,陶诤小丧,父母均在,依此处风俗,只于祖苎之侧,修出一道墓穴,将他棺木暂存。
棺木行上,十余名早至的匠人齐齐迎上,绳索扛抬,拉了棺木,向墓穴中放落。眼瞧着棺木寸寸下移,一点一点没入穴中,风絮儿不禁心头大痛,“哇”的一声哭出,唤道,“陶诤……陶诤……”挣脱叶惊非的扶持,向墓穴扑去。
“絮儿”叶惊非疾唤,奔前几步,一把将她抱回,轻声劝道,“絮儿,此刻哭不得”双手将她环抱,柔声道,“陶诤为你而死,是盼你好好活着,快快活活,如过往一般,你这般伤心,让他如何安心?”
风絮儿狠狠咬唇,强忍了哭泣,转了头,望向已无法瞧上棺木的墓穴,颤声低问,“七……七郎,你……你说,陶诤……陶诤心里,可曾怨我?”
“傻丫头”叶惊非轻轻摇头,抬袖替她拭泪,柔声道,“陶诤对你钟情,他待你之心,绝不下于七郎,他纵是有一时之气,过些时日,也自会忘了,又怎会怨你?”
微微一停,又轻声道,“你便不见,他去时,唇间含的笑容?他……他为你而死,实是,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欢喜?”风絮儿不解抬头,望向他幽然星眸,“七……七郎,你……你说欢喜?”那般一个少年,便那般魂归九天,而他,竟说他欢喜?
“嗯”叶惊非点头,低声道,“絮儿,若是……若是你心里,欢喜的是陶诤,七郎……也愿只做你哥哥,也愿……为你而死,只须,你快快活活的,七郎心里……”
未及说完,但觉唇上一暖,已被一只小手掩上。“不不”风絮儿惊慌摇头,急道,“七……七郎,絮儿不要你死,你……你莫要说这等话,絮儿……絮儿好怕……”
只这一瞬间,一张小脸,又自惊的惨白,盈然水眸,满是惊怯。短短不过数月,她亲见了太多的流血,太多的死亡,此刻,便只这一语,仿似便可将她击垮。
苍白的小脸,落泪的水眸,令叶惊非心中一疼。一手取下唇上小手,紧紧握于掌中,轻声唤道,“傻丫头”俯首于她额前轻吻,张臂拥她入怀,柔声道,“七郎不会死,七郎要伴着我的絮儿……”
身子前俯,将唇凑于她耳边,悄声道,“絮儿许多菜式,不曾做于七郎吃过,七郎舍不得死,这一世,便日日缠着你,你便日日给七郎做好吃食,莫想摆脱”
只这一语,恍然间,便似将二人拖回相依半年的大罗城。而在她身畔的,并非江南叶家的七爷,而是那失去记忆,一文不名的叶七郎,正缠于她身畔,絮絮叨叨,索要美味食物。
“嗤——”风絮儿忍不住轻笑出声,又再立时忍了,抬手挥去面上珠泪,轻声骂道,“馋鬼七郎”一声轻唤,仿似越过了重重阻隔,挥去了万斤重担,诸般愁绪尽去,依旧缠绵缱绻。
那方,叶升行来,立于十余步远立了,瞧着相拥的两个身影,却是不忍惊扰。只是……
“爷”闻听身后的催促,叶升无奈低唤,“诸事已备,该下土了”
“嗯”叶惊非低应,揽了风絮儿,向墓穴边上行来,柔声道,“絮儿,陶家二老为长辈,送不得灵柩,陶凝又在月子里,也不得相送,如今,这里便只你是陶诤亲人,你替他填第一把土罢”
“嗯”风絮儿默默点头,转了头,望向已齐齐封好的墓室,身子轻挣,离了叶惊非怀抱,于墓穴边跪下,轻声道,“陶诤……哥哥,絮儿会好好的,替你照应爹娘,你……你安心去罢”珠泪滴滴滑落,俯身捧起一把土,慢慢向穴中洒去。
叶惊非心底微松,俯身将她扶起,转了身,向叶升微微点头。叶升手向后挥,扬起的黄土,一锹一锹落入墓穴,渐渐掩去墓门,叶惊非默默注视,心底默念,“陶诤,你放心去罢,我会好生照护絮儿,安置你的家人。杀你之人,陶凝已代你报仇,辱你之人,你亲手雪耻,伤你之人,七郎也必不放过”
眸光,自墓穴移开,掠上墓后那渐高渐陡陗的山坡,温和星眸,在那一瞬间,淡出一抹凌厉,一片杀机。
墓穴渐平,石匠们将凿好的青石,一块块移来。正于此时,但闻山坡上,一声惊悸的呼声响起,一条人影,自山坡上踉跄奔来。
“七……七郎 ”风絮儿一惊,急急回身,抓上叶惊非手臂,颤声道,“可是……可是蒲一凡?”此一刻,心底掠过极度的惊恐。厨房中,那曲二死于自己之手,蒲一凡亲见,曲二的两个兄弟,岂有不寻自己报仇之理?
“絮儿莫怕”叶惊非低声安慰,反手握上她惊的冰凉的小手,一双星眸,却是现出一抹疑惑。
此处地形,叶升一早查探,若有人来袭,除却坡下的竹林,便是坡顶的密林中可以藏人。而,那片竹林,自己为保陶诤灵柩不受侵扰,一早命人肃清,却是故意将那坡上密林忽略,只为了……
星眸中的杀气渐浓,叶惊非微微抿唇,暗道,“蒲一凡,你终于来了”可是……剑眉,突的挑起,星眸中的疑惑,变为惊讶。此一刻奔下的人影,竟是……
“羽衣”叶惊非失声惊呼,放脱风絮儿,疾步迎上。坡上奔下的人影,正是客居叶宅的羽衣,此一刻,却是长发披散,衣染血污。
只此一呼,风絮儿也是瞬间认出,随后奔来,大声唤道,“羽衣,你怎会在此处?”羽衣与陶诤,也不过数面之缘,不必相送,况且,她身子不适,她也不愿劳动。今日四更天时,叶惊非携她悄悄出门,并未惊动羽衣。而此一刻,她为何竟会在此,还是从那山坡狂奔而下,形容如此狼狈。
“七爷……七爷……”羽衣一眼见了叶惊非,也是嘶声大喊,声音中,带着慌恐,带着绝望,“七爷,救……救冀璃……冀璃……”大喊声中,踉踉跄跄向他扑奔。
“冀璃?”叶惊非心头骤紧。是啊,昨夜,闻冀璃对羽衣吐露情意,至到他与叶轩等人商议妥当,他尚不曾离去,今日,又怎会放羽衣一人在此?
一瞬间,心中念头电闪。难道,叶家高手倾巢而出,叶宅竟被人趁虚而入,抓了冀璃,伤了羽衣?可是……不不会莫说叶宅中早已有备,便果然是在叶宅中出事,羽衣娇弱女子,又岂能逃至此处?纵掠而上,一把扶上羽衣,急急问道,“羽衣,你……你怎会在此?冀璃呢?他在何处?出了何事?”
羽衣一把拉上叶惊非衣袖,整个人,已是忍不住的颤抖,双膝跪地,哭喊道,“七爷……冀璃……冀璃……”回了身,向山坡上指道,“快,快救冀璃……快……”气竭声嘶,已是难以成语,但,那迫切的神情,惶急的语气,含着浓浓的催迫。
叶惊非心头一紧,大声喝道,“叶升,护好絮儿、羽衣”抽手摆脱羽衣,身形拔起,向坡上飞掠。
山坡上,昨天夜里,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擒杀蒲一凡一伙,而,羽衣与冀璃的出现,恐是将原来的计划打破了罢?叶惊非心中思忖,足下却不敢稍停,几个起落,已是疾掠上山坡。
身形方刚窜上,但闻一声惊呼,“叶惊非”曲三追奔而来的脚步骤停,疾疾回身倒掠,向林中逃去。
“站住”叶惊非断喝,身形飞掠,快如流矢,向林中疾追。穿林而入,一眼所见,叶惊非心头一凉,疾掠的身形顿凝,断声喝道,“蒲一凡”双拳紧握,星眸怒睁,定定望着前方,满身是血,跪伏于地的冀璃。
蒲一凡满脸得意,挑眉望向叶惊非,冷笑道,“叶七郎叶惊非”一字一顿,唤出他两个名字,手中钢刀下指,冰冷的刀锋,架于冀璃肩头,不稍微动,粗眉微挑,唇间挑起一抹戏谑,冷笑道,“叶七爷你千算万算,万万不料,这叛徒落入我手罢”
言语沉缓,语气阴狠,话音方落,手中刀锋一侧,冀璃一声闷哼,肩头鲜血,汩汩而落,与满身的血迹,混于一处。
曲三立于蒲一凡身侧,大声喝道,“叶惊非,我哥哥呢?你……你将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