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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葵毫不理睬,只当他不存在。“走罢,我有些累了。”她也没理会程宣,转身便上了楼梯。

离郁沉莲还有几阶的时候,她停了停,朝他娇娆一笑。

“沉莲公子,又见面了。”

天水门的弟子们顿时讶异不已地看向郁沉莲,而他不动声色,朝她微微一笑。

“沉莲见过门主。”

他身旁的容舒神情微变生出些警惕,却让清葵看了甚觉不以为然。

她点点头,转身便已离开。

身后的那些或惊艳,或怀疑,或好奇的目光,都已�

�她无关。

郁沉莲的视线落在她红裙上,微微闪烁。

“五师兄,他们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郁师兄,你怎么认得他们?”

“师弟……”

郁沉莲垂,神情虽未动,却让好奇询问他的越凤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一位故人。”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清葵的耳朵里。她未停顿,恍若未闻。

当然,不用郁沉莲说,越凤的弟子们也很快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天水门。这个门派在大多数所谓的名门正派心目中的印象都带了些邪门歪道的气息,加上那些旖旎风流的传说,更何况他们又亲眼看见了艳绝无二的女门主和令人目不暇接的美人门徒们,更是在心里加深了这样的印象。

他们不屑,鄙夷,却也忍不住在心底好奇,并且……神往着。

人人心中都有个渴望诱惑和堕落的魔,越是平日里标榜正义的人,越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魔。

而悄然流传的一个据说比较可靠的小道消息,则更加迅地在越凤弟子中传播着。那就是之前那个玄衣俊美的男子,也就是天水门主的术使,那个两年前闻名天下的昆吾宋成碧。

“不单是这样,”几个越凤弟子围作一堆,说话的正是齐道。他满脸鄙夷,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他还是那个妖女的男宠,听掌柜的说他们两个夜里可是住在一块儿哪!”

“真的?!”其余几人皆惊叹不已,也说不清那惊叹里有几分的嫌弃,又暗藏了几分艳羡,几分龌龊的联想。“太有伤风化了!”

“那个妖女对着五师兄笑,该不会也看上他了吧?”其中一人尚觉得这八卦不够劲爆,再添油加醋。

“你没听郁师兄说么?是故人。”

“故人?”齐道笑了一声,颇有些神秘。“你们不知道,郁师兄他常常不在越凤,说不准就是去了天水宫哪!”

“什么?”众人大骇。“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妖女最爱美男子,郁师兄在武林中那样出名,她怎么会不下手?”

“可是……”有人终于觉得匪夷所思了。“郁师兄看上去不像是会去做——呃——男宠的人……”

“就是。连容师姐倾慕他,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反应。”

齐道别了别嘴。“容师姐怎么比得上那妖女?”

众人皆以为然。“这倒是……”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在门口咳了一声。

众人转头,见程宣,容舒,郁沉莲三人神色各异地站在门口。

程宣的脸色很臭。“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越凤弟子,跟街井长舌妇有何区别?”

齐道慌了神,连忙认错。“大-大师兄——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对不起!”

其余众人纷纷道歉。

程宣瞥了面色白的容舒一眼。“你们应该对容师妹和郁师弟道歉。”

齐道忙抱拳作揖。“容师姐,我瞎说说的,求你别放在心上……那妖女哪儿能跟你比……”

容舒的脸色更白,程宣的脸色更臭,郁沉莲神色沉吟,不知在想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你是大家闺秀,矜持娴雅,怎么能跟妖女的荒淫无耻相比!”

容舒和程宣的脸色稍缓,而郁沉莲却墨眸凉,唇角一抿。

齐道暗暗叫苦,他怎么忘记了郁师兄是那妖女的“故人”?这么一说,又把他给得罪了。

容舒柳眉微挑。“你还该跟郁师兄道歉。这种没来由的话,你也敢说出来污了师兄的名声?若再被我听到,休怪我禀告师父,按门法处置。”

齐道等人忙不迭地行礼。“郁师兄,我们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郁沉莲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那几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三抖。

“我的确去过天水宫。”他的语调平静,众人皆讶。“只可惜——”

他瞥了瞪大眼的众人一眼。“只可惜她对我并无兴趣。”

郁沉莲说完,施施然离开。留下一片寂静。

“可惜……”齐道喃喃:“郁师兄他用的是‘可惜’么?!”

他揪住旁边一人的衣襟拼命地摇。“我没有听错吧?”

容舒之前微白的脸色开始青。

程宣咳了一声。“容师妹,郁师弟他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二十六章喧嚣中的燃灯节

“盟主,天水门术使前来拜见。”

袁傲行闻言,神色微变。

越凤和少阳的掌门李乐水,褚炎对视一眼。

“该不会是——”

袁傲行手微抬。“让他进来。”

宋成碧手里托着一只黑檀木盒缓缓而入,比两年前更加丰神俊朗。

“天水门宋成碧,拜见盟主大人,越凤掌门,少阳掌门。”

李乐水还记得两年前武林大会上,这器宇不凡的少年以一条赤玉鞭将他的大徒弟程宣战败的情形。当时他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赞不已,暗想门下弟子中也唯有郁沉莲能与此人相匹。

未想到事易时移,如今他却成了天水门的人。他瞟了袁傲行一眼,见他神情微变,看来是颇不好受。

“宋公子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袁傲行终于还是从感慨中回过神来。

“这是敝门门主大人送来的天香雪芝,以示敝门参与大会的诚意。”宋成碧打开手中的檀木盒的盒盖,一只小巧玲珑的雪白灵芝顿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褚炎瞪大了眼。“天香雪芝?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东西?”

李乐水抚须颔。“的确有。未想到贵门竟然连这样的宝物也寻到了。”

袁傲行抬了抬手,便立刻有人上前接下了宋成碧手中的檀木盒。

“为何贵门门主未亲自前来?”袁傲行眉头微蹙。

宋成碧不慌不忙。“门主她远途跋涉,身有不适,这才特遣晚辈前来。”

褚炎冷哼一声。“什么身体不适,没诚意才是真!”

李乐水清了清嗓子。“褚兄,不如我们先行告退,也好让成碧公子与盟主叙叙旧。”

两位掌门离开,挥退侍者之后,袁傲行脸上的神情却有了一丝变化,多了些许关怀和恭敬。

他走到窗前望了望,然后从容不迫地关上了窗。

“公子,近来可好?”

宋成碧悠然而坐,微微一笑。“还不错。”

“难道你真打算呆在天水门了?”袁傲行快走几步到他面前,微微躬了身。“那儿毕竟不是什么正道……”

宋成碧的神色一冷。

袁傲行呐呐,忙收住口。“当然,它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但两年了,这外界传言不堪入耳,袁某也是为公子担忧。”

宋成碧瞥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不会太久了。”

袁傲行面上一喜。“这么说,公子要回去了么?”

“剑拔弩张之势已日益严峻,我的确不能再呆在江湖上了。”宋成碧凤目微沉,闪过些许亮光。

“那公子想要的东西可有下落?”

宋成碧点点头。“天水门中的奇物,我若想要唾手可得。但与那些相比,我还有更想要的。”

袁傲行略一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公子,你该不会真的对那门主——”

宋成碧挑眉。“是又如何?”

袁傲行犹豫片刻,这才开口:“传言那女子生性放荡,又无甚家世,怎么配得起公子的身份?”

宋成碧面色冷冽,目露杀意。

“若再被我听见此类的话,休怪我不客气。这些流言是谁传播出去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袁傲行冷汗涔涔,垂目点头。“袁某明白了。”

宋成碧起身,弹弹袖口。“明白就好。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公子,那我们的计划——”袁傲行赶紧问。

“照常进行。”宋成碧顿了顿,回过头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希望盟主分得清楚。”

“当然,当然。”

宋成碧走进客栈的时候,看见商清葵和越凤掌门李乐水面对面地坐着饮茶,似乎相谈甚欢。一大帮越凤和天水弟子躲在各处做忙碌状,时不时地往商清葵处望上一望,所有人的耳朵都竖得很高。

只见商清葵柔柔一笑,朝宋成碧抬了抬手。“成碧。”

“见过李掌门。”宋成碧微笑着抱拳行礼,顺理成章地坐在商清葵身旁。

清葵也并不见怪,随意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当你会跟盟主多聊一阵子。”

宋成碧勾勾唇。“没什么好聊的。”

李乐水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人说色不迷人人自迷,真是这个道理。看他这样子,怕是除了这个女人,别的都进不了他的心。只可怜了袁傲行,辛辛苦苦培养的徒弟,就这么送了人。

“我正跟李掌门说到这次的武林大会。”清葵转过头去看宋成碧,神色娇憨。“越凤派那么多高手,机会很高是不是?”

“门主说得是。”宋成碧只看着她,神情温柔。

“哪里哪里。”李乐水自谦道:“听闻少阳弟子中,有沈离、瞿永这两位少年英侠;昆吾弟子中也有不少杰出者。再说,当今盟主宝刀未老,实力雄厚啊!”

清葵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袁盟主在这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让后生晚辈接替的时候了。成碧你说是不是?”

“不错。”宋成碧微微一笑。“这次的武林大会,想必是精彩纷呈。”

“不知贵门会以何种武功与会?”李乐水好奇地问。“恕老夫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贵门的武功路数。”

清葵撑着下巴,转向宋成碧。“我门的武功,都是由术使传授。不妨由他说明。”

宋成碧凤眸含笑,卖了个关子。“待到比试当日,掌门自会明白。”

李乐水略有疑惑尴尬,随即也大而化之地呵呵两声。

“既然还有几日大会才开始,今儿个恰逢襄阳的燃灯节,咱们两派又这么巧住在同一家客栈,何不让咱们两派的弟子多熟络熟络?”

李乐水眉毛一抽,心叫不好。袁傲行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唇亡齿寒,早就生出了警惕的心思。未想到这妖女却突奇想,提出了这么个想法。

答应嘛,他又担心门下也出几个宋成碧。不答应呢,又显得堂堂越凤大派不够豁达。

正在这时,他瞟到刚从楼上下来的郁沉莲和程宣,连忙将这两人唤了下来。

“见过师父。”

“你们来得正好,过来坐。”

两人抱手行礼之后,依言而坐。

“方才商门主提及想让两派弟子熟络熟络,不知你们二人做何想法?”

程宣脸色一变,立刻看向郁沉莲。

郁沉莲神情未变,以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有何不可?”

李乐水笑脸一僵。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徒儿平日里对人不假辞色,言行疏离,一定不屑于与天水门为伍。谁想到他居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程宣脸色灰败,后悔没有早些把郁师弟的异样告诉师父。

“越凤派果然有大派之风。”清葵娇笑莞尔。“李掌门,既然沉莲公子都这么说了,今晚我便吩咐掌柜的,叫他多准备些酒菜,让两派弟子们同桌用膳,聊作庆贺,一道过这个燃灯节,如何?”

李乐水只得讪笑点头,抚须应和。

襄阳的燃灯节在每年十二月十五日,最早是为了纪念襄阳城的一位英雄人物,后来却渐渐演变成对人们冬末春至的美好祈愿。每到这天,整个襄阳城里都装饰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蜡烛,人们手提花灯在城中行走,走得越是长久,来年的运势越是兴旺,愿望就越容易达成。这个习俗被人称作“走运”。

襄阳的公子姑娘们也常常在这时候上街,明为走运,实则是为了能遇上心仪的人。已有心上人的,则常与心上人结伴出游。

清葵提出的这样要求,自然叫李乐水忐忑不安。本来就是个这样暧昧的节日,再搞个这样的“联谊”,说不准到了明天越凤弟子就得少掉一半。

这也不怪李乐水多心,越凤大多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而天水弟子中又以姣美的女儿为主。再加上她们修习的术法为阴阳之道,平日里言谈举止时常流露些风流婉转的情态,根本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相难媲美的。如今还未曾“联谊”便已蠢蠢欲动,若当真“联谊”——

李乐水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一阵一阵地凉。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略带埋怨地瞧了郁沉莲一眼。而后者却眼观鼻鼻观心做入定状,淡定无比。

直到之后程宣将郁沉莲的奇怪言行告诉李乐水,他才追悔莫及。

“这么说,沉莲他也……?”李乐水惊疑不定。

“不错。师父,我看他的样子,怕是也被那个女门主给迷惑了。”

李乐水正色。“阿宣,咱们越凤说什么也是三大派之一,切勿言语粗莽,流于世俗。”

“师父教导得是。”程宣面露愧意。“所幸那门主对郁师弟并未动心思。”

“很难说,那妖——”李乐水收住嘴,咳了咳。“那门主行事乖张不定,现在没动,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动。”

“那师父的意思是——”

李乐水沉吟片刻。“为师自有主意。”

逢春客栈迎来了许久未有的热闹。

客栈的大堂里点缀着走马灯,桌席被撤下,做成了流水席。身着淡黄,眉点金葵的天水弟子和紫衣的越凤弟子并排而坐,相互好奇地悄悄打量。

毕竟是年轻人,不久之后便渐渐熟络起来,谈笑风生,眉飞色舞。大堂里一阵热闹的喧哗之音。

李乐水看在眼里,苦在心里。所幸几位爱徒程宣和郁沉莲,容舒尚在他左右,并未参与其中,又让他稍稍宽慰。

“掌门?”

他回过神来,正看见商清葵挑眉看他,手里托着一只酒盏。

“商门主。”他赶紧笑脸相迎。

“掌门,清葵敬你一杯。”她言笑晏晏,魅目风流,身边的宋成碧和丹君左右而伴,实在是一副绝佳的画境。

“门主客气了。”他举起手中杯盏,与她相敬之后一饮而尽。“成碧公子与丹君副门主正可谓人中之杰,门主之福啊。”

“掌门说的是哪儿的话。”清葵的眼睛瞟向他身旁坐着的郁沉莲和容舒。“贵派的弟子不也相当出众?”

郁沉莲始终垂着眸,面色清冷。而容舒则时不时地看她一眼,似有些不情愿。

李乐水爽朗地笑了两声。“我这些不成材的徒儿里,除了阿宣,也就沉莲和容舒还算得有些出息。所以我才将绿岫和青鸿这两把雌雄剑给了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将越凤剑法扬光大啊!”

此言一出,丹君立刻沉了脸,目如刀刃,忿忿不平。

雌雄双剑?还嫌大家不够明白这两人是一对么?

清葵魅目微闪,盈盈一笑。“沉莲公子跟容姑娘的确天生一对璧人。真是可惜了。”

众人微愣。

李乐水还当自己听错,呵呵笑道。“门主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清葵轻佻地拨弄着杯沿,身体微微后仰,倚在宋成碧的肩上。“天水门正好缺个副门主,我本来瞧着沉莲公子颇为合适,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李乐水的笑容僵在脸上。程宣和容舒脸色青,恨不得把她瞪出个窟窿。

丹君忍住笑,深觉解气。

公开挖墙角还挖得这般大言不惭,想必也只有清葵能做得出来。

她似乎还嫌这场面不够混乱,索性身子前倾,手背撑了下巴看向郁沉莲。

“沉莲公子,难道不考虑考虑?我门中的女弟子可一点儿也不必容姑娘差。”她眼波流转,唇角微翘。“而且——只要你想,要多少个都可以。”

“荒谬!”程宣已经终于摒不住,大怒出声。“你这妖女,无耻之极!”

李乐水脸上的神情抽搐,再也维持不了淡定。而容舒一脸无法掩饰的憎恨,却下意识地看向郁沉莲。

成碧和丹君绷紧了身体,下一步就想出言反击。

看见他们如此,清葵表示心情很舒畅,止住了愤然不平的成碧和丹君。

她本已打算见好就收,却没想到郁沉莲一直低垂的眸渐渐抬了起来,那双水墨滴就的清目一瞬不眨地望着她。

“只要一个,可不可以?”他的声音清润悦耳,虽然音量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清葵怔了怔。他的眼神混合了无奈和放任,就像从前。

从前对他任性撒娇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望她,无论这要求多么离谱多么莫名其妙,到了最后他总会答应。

为什么还要这样看她,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未曾有过冲突,决裂,从未有过分离?

她忽然全无兴致再玩笑下去,别开眼道:“不过说笑罢了。”

郁沉莲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像撒了一片沙砾,粗糙不平,磨得疼。

二十七章登徒浪子郁沉莲

丹君跟秦峰上了街,宋成碧也被她遣退了出去。

清葵卸尽了妆容,在清水里洗净了脸,解散头梳了个简单的单髻,换了一身白色缀着粉桃的棉袄裙。

她也不过二十岁而已。清水芙蓉,其实根本无需雕饰。

白日里那个娇媚艳绝的天水门主,此刻这个清新自然的年轻姑娘,每一个都是她,只是她的眼睛里,那些曾经俏皮灵动的光晕,已经消失了许久。

清葵拍了拍脸,打断自己的遐思,偷偷摸摸地出了客栈。

街上的人很多,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华灯。清葵问街边的商贩买了一盏莲花灯,兴致勃勃地提着在街上溜达。

难得的悠闲时光。襄阳人爱吃一种叫“樱桃饼”的食物,外头是玉米面做成的饼皮,绵软香甜,里头夹着在红糖和油里滚过的火腿肉。火腿肉切得小巧玲珑,又因为沾了糖而显得晶莹红润如樱桃,由此得名。

清葵右手提了那盏莲花灯,左手捧着一只樱桃饼,吃得好不惬意。

曾经有一回,他们四个人下山后不久,来到了一个小城里。那时正逢元宵节,也是这么个人声鼎沸,花灯遍街的热闹样儿。清葵素来喜爱凑热闹,便揪了郁沉莲,丹君和秦峰跟她一同上街。

那小城里的姑娘们,眼珠子都似长在了郁沉莲身上似的。她心中不快,便买了一把糖葫芦,非要让他吃。他有些窘迫,却还是吃了。红红的糖渣沾在嘴角,看上去有些好笑,却一点儿也没让他变得难看些。

于是她的不快散了个一干二净。那个晚上,郁沉莲一次拉了她的手,月色下也能看见他红得赛过糖葫芦的薄薄耳廓。

然而他们却遇到了追杀者。四个人里只有她不会武,虽然已经被极力护着,却还是受了些伤。那伤口不深,只在手臂上划开一条口子,流了血。他捧着她的手臂,那双墨眸沉郁得像要滴出水来。

也是那次之后,他们决定去越凤派。那些人已经知道他没死,自然还会有前仆后继的暗杀者。有了越凤派的庇佑,这些暗杀者便会收敛许多。谁敢在江湖大派的门中杀人?

当然,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回北都的镇国亲王府。然而敌暗我明,这个选择显然也要冒很大的风险。更何况府中情况未明,危险莫测,更不如潜在江湖。

镇国亲王对此显然也暂时还无能为力。幕后的主使一天不除,郁沉莲也一天不能回去,一天不能安全。

三大派中,只有越凤以剑法见长。郁沉莲还记得与她的那个关于习剑约定,但她若早知道后来会有这些变故,还会赞同么?

清葵咬了一口樱桃饼,甜咸交替的鲜香味入口却一点儿也没觉得好吃。原来好吃不好吃不在乎食物,而在乎跟你一同分享的那个人。

她恍恍惚惚地走着,却冷不防与人一撞,樱桃饼里的陷肉掉落出来,沾得那人的衣襟上全是红色糖印。

“姑娘?”

她怔怔地看着那糖印,抬起头。

眼前是一位青年男子,也算得眉清目朗,神态带了三分不羁。看清她之后,立刻又多了些惊艳。

清葵朝他笑笑。“不好意思。”

他猛摇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件衣裳,嘿嘿……”

清葵点点头。“如此就好。”

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那男子愣了愣,连忙追上来。“姑娘,姑娘——”

她停住脚,心中已有些不耐。“什么事?”

“姑娘一个人在这路上行走,怕是不安全。不如让在下——”

“不用了。”

“在下沈离,是少阳派的弟子,不是坏人。”

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

这男子也算韧性十足,居然一路跟随。“不知姑娘芳名?在下真的不是坏人,姑娘——”

清葵皱了眉,瞟了他一眼。

“少阳的沈离?”

“正是,正是。”沈离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姑娘也可以叫我子安,这是我的字。不知姑娘——”

清葵笑了一声。

“我是天水门的人。”

沈离一愣。“天-天水门?”

清葵有些不屑,没再理会他,自管自沿着护城河往前。

下一刻他却又追了上来。“难怪姑娘这样特别……天水门我也有所耳闻,是个很——与众不同的门派。”

清葵微微一笑。“莫非你有兴趣加入本门?我可以向门主引荐一番。”

沈离微窘。“这……”

“罢了。”这里游人稀少,她加快了脚步想摆脱他,他却厚着脸皮不走。

“姑娘,我记住了,天水门是么?我可以去逢春客栈找你么?”

清葵不理。

他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妥,自己这行为,与那登徒浪子也无甚区别。

“姑娘,在下确实有些唐突。请姑娘勿要见怪。不过——”他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姑娘,你可认得越凤派的郁沉莲?”

清葵愣了愣,从他的神情看出端倪,蓦地转过了身。

护城河水冰封,两岸杨柳疏淡。清葵从未想过,原来她蓦然回时,那人就在身后,眸色深远,神采依旧。

沈离注意着她的表情,也知道此时自己该有多远走多远。然而他还不死心,最后问了一句:“你们认识?难怪他一直跟着你。那我就不打扰了。姑娘,我可以去逢春客栈——”

他忽地浑身一寒,仿佛护城河里头的冰都堆到了他身边。

不自在地咳了咳,他终于在衡量了一番与郁沉莲对上的胜算后,识时务地遁了。

闲杂人等消失,清葵忽然有种坠入梦境的不真实感。远处戏台子上的咿呀吊嗓声和人群的喧闹声明明还在耳畔,她却懵懵懂懂,觉得周围无比安静,连郁沉莲朝她缓缓走来的脚步声也听得很清晰。

“一起么?”

他望着她,神情温柔。

清葵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无论媚术精进到怎样的程度,都一定会对某一个人无效。这个人就是你真心所爱之人。

真心爱着他的时候,无论怎样的心机也好,怎样的手段也罢,到最后都没了效果。勉强自己再去算计,也不过是算人算己而已。

她曾设想过许多的场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要怎样折辱他,要怎样将他加于她身上的伤害数十倍返还。然而此刻,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平日里的聪明冷静去了哪儿?

她如今口干舌燥双目漾漾,难道真的将过去的一切抛诸难后了不成?

然而当清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并肩而行,手中那盏莲花灯隔在他们中间,映出一长一短两个模糊的影。

她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

他却轻轻弯了唇角。“我还以为你会忍得更久些。”

她咬牙,目光冷冽。“郁沉莲,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挑了眉,从容不迫地朝她逼近了一步。

她没气势地往后一躲。捏紧了灯把。

“你不是说想要个副门主?”他又逼近了一步。“我以为自己挺合适。”

她依然很没气势地往后一躲,然而她正在河边,这么一躲便已站在河岸边缘,两只手慌乱地舞着,失了平衡。

郁沉莲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回来。那盏莲花灯却在她的慌乱中掉进了河里,竟然也没熄,稳稳当当地落在冰面上。

他的脸,离她只有一低头的距离。

接着,他便真的低了头。

当微凉柔软的唇贴上她的时候,她还未从这等风波里回过神来。

一开始是默默跟踪,接着是趁机拉手,最后是要耍流氓强吻了么?这真是她认识的那个郁沉莲?!

她猛地推开他,抹了抹嘴。

他的神情有点狼狈,还有点儿失措。

她却狠狠地盯着他。“易容?”

他的狼狈失措渐渐变作愕然和无奈。“清葵,是我。”

“不可能。”她摇着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在他脸上扯了扯,没有面具。接着她转手往他脑后大穴一摸,没有金针。

郁沉莲窘了。

商清葵也窘了。

两人互相窘着,不敢看对方。

半响,清葵总算缓过神来。

“郁沉莲,你是当我是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开么?”她冷笑一声。“若再乱来,休怪我不客气。”

“清葵……”

他想要上前,却见她右手举起一枚蝴蝶针,横眉冷对。

“这针上淬了毒。不想死就别过来。”

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上前抱她。

她手上的蝴蝶针,毫不迟疑地扎进他的肩膀。

他只是僵了僵,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针上其实没有毒。然而她依然咬牙,颤抖着手,快要握不住这枚蝴蝶针。

“你还跟从前一样,不爱在暗器上用毒。”他的声音沉静,若不是他胸膛那一阵的僵硬,渐渐传来的浅淡血腥气,她还以为自己的蝴蝶针压根儿没刺进他的身体。

“你究竟要如何?”

她忽然生出无力感。

他松开她,那双墨瞳配着肩膀上的蝴蝶针和殷红的血迹,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感。

“之前的那个提议,你以为如何?”

她一愣,才想起他之前说要做她的副门主的话。

“门主。”

宋成碧出现的时机正好。

清葵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朝他走过去。“成碧。”

她的手忽然被拉住。

“别走。”

郁沉莲的声音里居然有些祈求的味道。

她的心里忽然暗暗生出种报复的快意,索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

“别以为苦肉计能让我觉得内疚。”

她走到宋成碧的身边,却见他攥紧了赤玉鞭的鞭柄,目露杀意。

“成碧。”她的手放在他绷紧的手背上,柔和地安抚。“我们回去罢。”

两人转身欲行,商清葵却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

郁沉莲静静地望着她,墨瞳微蓝,带了些苦涩。

“天水门有成碧已经足够了。”她璀然一笑。“沉莲公子还是好好呆在越凤派罢,省得坏了自家名声。”

郁沉莲回到客栈的时候,流水席已经散了,两派弟子们都依次回了房。客栈里安静了许多。他刚要上楼,却见一名天水门女弟子偷偷摸摸地从楼上的某间房里出来,而那房间似乎正是大师兄程宣的。

他沉吟片刻,还是转弯去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宋成碧。

他停住脚,握紧了从肩上□的那枚蝴蝶针。

“沉莲公子。”宋成碧微勾唇,笑容却不进眼底。

“术使找沉莲有事?”他明知故问。

宋成碧走过来两步。“你知道么,我很想跟你打一场。”

“同感。”

“可惜清葵已经给你添了伤,如今再打也有失公允。”宋成碧凤目微眯,语调冷峻。“我很期待在武林大会与公子一较高下。”

“好。”郁沉莲墨眸一闪。

二十八章越凤派程宣之死

二日,清晨。

“公子,关于清葵的事,我向丹君打听过了。”秦峰皱着眉。“她不肯多说,不过就她的意思看,清葵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郁沉莲连忙追问。

“像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作的病症。”秦峰咬牙,一鼓作气说了起来。“作起来的时候非常痛苦。”

郁沉莲脸色白,像是失了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症?”

“这件事,似乎还跟她那双眼睛有关系。”秦峰仔细地回想着。“这么说来,清葵的眼睛的确跟从前大不一样了。我还以为是眼疾好了的缘故……”

“难道不是因为她遇上了缘定之人么?”郁沉莲怔然出口。

“缘定之人?”秦峰微愕。“丹君说,她是走了歪路,强行修开了眼。所以才出现这样的后遗症。这句话我实在有些不明白。”

郁沉莲垂下眼,胸膛起伏得缓慢而明显。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喃喃自语。“是因为我么?阿峰,是因为我么?”

秦峰看他有些不对劲,连忙出言安慰。“公子,也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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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膳大师重生成为官家嫡女,嫁给留名千古的大人物,惊险传奇而又幸福尊贵的一生。 原本娇滴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欧阳锦华,一夜之间性子大变,没事爱进厨房,欧阳府的人自此有了天大的口福。 生父弃医入仕科考探花,生母绝色倾城嫁妆丰厚,哥哥俊美无双风流倜傥,大伯朝堂高官老奸巨滑,小姨身居皇宫圣宠不断。 她聪明伶俐,活泼大方,拥...
都市 连载 38万字
不许动,她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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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醉今迷
廖廷彦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对一起长大的青梅有着不可描述的想法。无奈他狠话说得太早,有些事情不好挽回。幸好她有只爱猫,于是廖公子开始了每天蹭猫刷存在感的“美好”日子
都市 完结 41万字
娱乐圈不该卷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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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阁阁老
面对日趋比烂的娱乐圈,导演界颜值巅峰/娱乐圈卷王本卷/夺笋大师/佚名自传《并非针对谁,只是各位都是……》/王大导演摊手表示:累了,毁灭吧,赶紧的。然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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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巾泪

花巾泪

花巾少爷
就想试着还原一些看不到的历史真相,即便他们都已经融入到哪个世界的泥土中,总还是要有后人们,给他们说一些公道话,哪怕是片面的,总是要有人去做......希望我的努力,让他们安息......希望他们的努力,让后人们记住......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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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软

温软

如满月
顶流裴叙白,才华横溢,狂妄不羁,出道第一张专辑就横扫各大奖项,破了无数记录。出道即巅峰,粉丝无数,堪称流量神话。作为顶流中的顶流,却从没爆过他的感情史,对待所有合作女星,绅士又疏离,感情成迷。采访中主持人询问他的理想型只得到他一句:无可奉告。
都市 完结 46万字
都市之修仙时代

都市之修仙时代

青松
天空裂开了一个窟窿,揭开黑暗的冰山一角,古老的神话不再是传说,无尽的神秘与诡谲降临,由此开启了一个超凡想象的时代篇章,这是一个修行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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