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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换好了,总该走了吧?
不!还有一会子好磨蹭。
频频眨动着一双灰白色的花花“寿”眉,孔老大人那张长方形的“目”字脸上,气色阴沉。
这才聊到了正题上。
“今天这个早朝……”
目光抬起,直视向对座的张公瑾:“弘慎,我叫你给杨侍郎传杨照杨大人传的话,你带到了没有?”
“这……”张大喇叭翻着一双肿泡眼:“去过他府上,不过……杨大人玉体欠安,在帐子前面说不了几句……糊糊涂涂,也不知道他老听进去没有……”
孔老大人“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说:“自从公孙大人附上出事后,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他的性子太刚,眼前这个场合,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看看清楚,何必呢,犯得着吗,劝他忍着点儿……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卑职明白。”
“老大人想要侍郎不说话?太晚了!”说话的王顺,小个子,留着八字胡,湖南人,任职户部,官位郎中。由于尚书李蒙的官位不保,人心动摇,因此“见风转舵”,伺机托庇于孔老大人,俾冀老大人之羽翼保住原来官位,这几天尤其走得特别热乎。
听了他的话,孔老大人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卑职昨天才听说,王顺抱拳回话说:“杨大人的折子已经上去了……”
“啊!”
“杨大人的折子,不仅参了刘公公一本,便是对右相许敬宗也颇有微词。”
“坏了!”孔老大人为之瞠目结舌:“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坏了事了……这两天因为我没有上朝,偏偏就有了这种事……这可怎么是好?”
张公瑾怔了怔,红着脸说:“杨照大人的官声很好,平素很少说话,说不定……”
“你知道什么?”孔老大人摇头叹息道:“刘老相阁、谢老相阁、韩老尚书这些人哪一个官位不比他大?如今又怎么样了?几次‘廷杖’——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瞧出来了,官家那里,如今是不许人再说话了……”
几句话,说得各人透心发凉,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看起来,他这个侍郎是做不下去了!”
忽然,孔老大人眼角涌出了热泪:“丢官事小,今日早朝这一顿棍杖,只怕便要了他的性命……却是何苦来哉?”
张公瑾“唉呀”一声,面色苍白地道:“既是这样……老大人……您老要救他一救……”
“难……”难!......老大人木讷说道:“我与他三十年交情,还用你来关照?只是这一次怕是帮上不他的忙了……早些时候刘瑾已代传官家的话,要我少管闲事……这话当然不是官家说的,我当然知道是谁说的,你们也知道是谁说的……”
外面来人催,孔老大人的八抬大轿已经备好——他是几个特准“紫禁城”乘轿的年老重臣之一,舆驾可以直抵“太和殿”,不受干涉。
其他各人可就不同了,在宫门之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往后还有好一阵子路途要走。
当官的并非事事如意,一本难念的“官经”,可不是人人都能念得下去,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个中滋味,便只有他们自家心里有数了。
早朝
孔捷达不幸言中。
兵部侍郎杨照告人不成,害了自己。诏责削去侍郎官职,廷杖“午门”。
大学士李东阳、王博跪请不准,再请为刘瑾挡了驾。当廷传刑,押潘照赴午门,即刻执行。
一片金风,飘下了桐叶几许。
时令深秋,殿檐下,乍见燕子似裁衣……
一溜子校尉吆喝声中,潘侍郎直押午门,出御道东侧,那一片青石板地,便是行刑的地头。
在八名锦衣卫左右押赴之下,杨侍郎两腕被藤条紧缚,每过一扉,身后的黑漆铁门即行关闭,发出震耳的碰击声,惊飞起一天的鸽子,在天上打转。
这般廷杖却不曾吓着了潘照。
他虽是进士出身,却久战沙场,干过宣化镇的总兵,也曾陪同前兵部尚书李靖大人治过黄河,为朝廷立过大功,忠心耿耿,此心可对天日,不期今日却落得了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