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瑞尔·马卡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如果没有烟雾标示出炉灶或营地的存在,起码还有别的生命迹象,尽管不是人类,但也弥足珍贵。
在我目力所及的各个方向,有成百个地方会突然扬起一阵细小灰尘,滚过平原,然后再次消失。从高空看去,它们就像无数精灵,一个个从被施了魔法的瓶子里逃脱,打算乘风而去,继续完成它们蓄谋已久的邪恶计划,又或者是一项善举。
但当飞扬的尘土散去,我能看见一小群动物在朝各个方向奔跑,它们四处张望就是不知道抬头,努力想要逃避飞机的轰鸣。
在马加迪与纳鲁克之间,我看见一团黄色的云雾就在飞机正前下方形成,这团云紧贴着地面,当我接近的时候变成了一阵摇曳的巨浪,所经之处,天空与地面草木消失无踪。
这团云雾的最外沿是一大群黑斑羚、牛羚与斑马,正在我机翼的投影下拼命奔跑。我盘旋、减速,一路降低高度直到螺旋桨卷入尘土中,沙粒让我的鼻腔隐隐作痛。
这群动物移动时形成一块黄褐色、灰色、暗红色交错的巨大地毯,不像牛群或羊群,因为它们都是野生动物,身上都带着荒野的印记,这片土地上的自由气息依旧属于自然,而非人类。目睹上万头未经驯化、不带贸易烙印的动物,就如同第一次登上从未被征服过的山峰,发现一片人迹未至的丛林,或是在新斧上看见第一点瑕疵。那时你才会领悟从小就听说的那些事:曾经,这个世界上没有机器、报纸、街道、钟表,而它依旧运转。
在兽群的前面,我看见跑跳着前行的黑斑羚,还有牛羚,炫耀着它们纤细的长角,以一腔苦修士般的狂热在路上拼命蹦跶。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因为错误的平衡感,也可能是因为对世俗闹剧不知羞耻的偏爱,牛羚在受到飞机惊吓的时候,举动永远都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歇斯底里地绕着舞台跑了一圈又一圈,想要逃避训练有素的花斑狗。
如果这世上还有小丑,那我要向小丑们致歉,因为我觉得牛羚的举动更好笑,因为我们对它们的了解更少。这或许是因为牛羚多了两条会被绊倒的腿——它们最被需要的时候,也是最派不上用场的时候。牛羚如想转身,就得踮起脚尖急转;如想奔跑,一路就都会像喜剧片中演的那样跌打滚爬。牛羚如何能安全无虞地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似乎是个谜团,不过,要是头顶上没有任何声响,它们走得还不错——不能有观众在旁注视。
这群动物中为数最多的是斑马,它们蹦跳的时候像未被驯服的野马,奔跑的时候伸着尾巴、探着脖子,它们的蹄子踩过茂盛的草,在身后留下一条宽敞分明的小路。
据我所知,斑马是非洲最无用的动物——所谓的“无用”是对人类而言,因为狮子以捕食它们为生,尤其在塞伦盖蒂草原。
但对人类而言,斑马是完完全全的“四不像”:它看着像驴子,但不能被驯养,也担当不了劳力;它奔跑的时候像汤普森瞪羚和大羚羊,吃的也一样,但它的肉连马肉的滋味都不如;它的皮毛,看起来光彩夺目,但牢固程度只够充当纽约夜总会的墙饰,这也是它唯一的丰功伟绩。连鸵鸟和麝猫都能对人类社会的需求作出更多贡献,尽管如此,要说跟不上时代潮流这事没有对斑马一族产生影响,那是不公平的。这个理论的依据是我和一匹小斑马间温情脉脉的友谊,是在不久之前培养出来的,现在我依旧没忘。
我的父亲曾饲养并训练过几匹非洲纯种马,有过一匹叫“小古怪”的小牝马。他绞尽脑汁为每匹马起名字,在恩乔罗农场,他有时数夜不眠,在书桌旁就着煤油灯的光线写下所有可行的名字。之所以将这匹小牝马取名为“小古怪”,是因为再没有更适合它的名字了。